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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善意理解原則」都是採用Gary Gutting在《哲學能做什麼》中提到的概念)〈
其實不好用〉中提到,由於公共討論的參與者可能帶有其他目的、或未必能保持理性,所以善意理解原則實際上不一定能幫助我們有效的推進議題討論。
而這一篇我們會專注在「不理性的討論者」,並希望能得出這樣的結論:我們有機會主動將討論者的理性邀請出來、維持好的公共討論品質。但在這之前,我們需要先釐清「善意」與「理性」之間的關係。
我有善意、你也關心,為什麼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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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好用〉中提到了被誤觸雷區的討論者,他們被誤觸雷區而來的急性需求暫時掩蓋了理性能力,他們參與的議題也可能因此受阻、甚至失控。
但明明日常生活中,只要遇到友善的人,一般人大概都不會太失控。那為什麼公共討論中,我們的善意卻難以起作用呢?難道公共討論中的善意,對於維持理性就是沒有幫助嗎?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需要先釐清「善意」與「理性」之間的關係。
從「善意」到「理性」
其實只要想想「有一種冷叫媽媽覺得你冷」應該就不難理解:友善畢竟是個主觀的感受,我釋出的善意,未必保證會讓對方感覺到友善。而沒有感到友善時,任何人都可能會武裝自己;對於保護自己的感受更敏感、或是更在乎自己的說法有沒有被攻擊。
所以並不是公共討論中「善意」就對「理性」起不了作用;而是如果要起作用,那關鍵並不是我有沒有釋出善意,而是「對方有沒有感受到善意」。
舒緩感受、邀請出被壓住的理性
而被誤觸雷區的討論者,會被急性感受與需求佔據專注力,這會是他們當下的第一優先,這會讓他們被壓在感受下的理性暫時失效。因此,得先讓感受釋放或被承接;或至少讓其有所出口、得到舒緩。唯有當感受不再佔據專注力、不再有第一優先權,才有機會將被壓在底下的理性邀請回來。
好消息是,既然討論者不是本來就不理性,而只是暫時理性斷線,那問題就能從「已經保持善意了還不夠嗎?」改成:
「如何讓被踩到雷區的人感受到善意、舒緩他們的感受,以邀請出他們的理性?」
「他不一定有道理,但可能有所需求」
其實善意理解確實已經釋出善意了——它願意假設「對方可能有其道理」。但如果對方當下只能專注在急性感受上,善意理解原則看起來會更像是「我在乎你所說的理由、還有他們鮮美可口的弱點」、而不是「我在乎你的感受」;而這通常對於舒緩對方的急性感受不太有幫助。
因此,我們需要進一步同理「對方可能有其故事與無奈,暫時只能專注在急性的感受與需求上」。這會提醒我們:現在會讓他感受到友善的可能不是清楚的論理,而是抒發、或是傾聽。
另外,當感受滿溢、理性失序,為了場面而湊出來的論述也未必有理;這時如果仍然執著在論證的合理性,很可能會感到困惑。而如果能提醒自己「他可能有所需求」,就有機會讓我們同理對方的狀態,並自然的擺出讓對方感覺友善、安全的姿態;讓對方得以紓緩、可以比較容易的將專注力從急性感受上挪開。
好消息與更多問題
所以是有好消息的:我們有機會主動透過同理與傾聽,將急性感受舒緩、把被壓住的理性邀請回來;讓討論可以回到論證本身、重新推進論證。
哲學在公共議題的位子?
但以上的討論似乎引發了更多問題:這可能超出哲學可以幫助我們的範疇了。哲學擅長剖析、檢視論點在哪些方面站得住腳;但現在卻牽涉到同理與傾聽能力,談的是當事人的釋放與傾聽者的承接。難道哲學思維在公共議題的角色就是如此受限嗎?
個人情緒為什麼要我照顧?應該讓個人情緒擱置議題嗎?
另外,這似乎要求我們將「善意」擴大成「情緒上的照顧」,會不會太嚴苛?而且就算可以理解「雷區」與「急性感受」,但真的應該為了個人感受而擱置議題的進展,轉而照顧他的情緒嗎?難道不能在無法保持理性時——哪怕只是暫時的——就請他自己到旁邊去冷靜一下,之後再回來嗎?
下一篇中,我會仔細討論「公共議題」本身;並以此為基礎,回頭回答這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