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老陳的一個大學同學來找他聊天(以下稱大學同學為學長,因為真的是我高中學長),為了這個約,學長非常慎重的提前了一個月就跟老陳說好,連假其中一天的晚上要留給他,還不許約其他人。
昨天他們見面了,聊到了凌晨四點,正確來說是聽學長「訴苦」到了凌晨四點,訴苦的內容都是尋常夫妻會有的磕磕碰碰,都不是太可怕的事,但可以感覺到那些夫妻的壞相處、夫家和娘家的矛盾、無解的瑣事、和日積月累的情緒...,已經把學長壓的喘不過氣,必須找人好好發洩一番。
但今天主要講的不是學長訴苦的「內容」,而是學長訴苦的「對象」,也就是老陳。
老陳和學長上次見面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為什麼找人「聊天」需要找上一個三年不見的老朋友?學長在約見面前其實已經向老陳解釋...
「我真的想找個人說話...但我實在不知道要找誰...我現在身邊的朋友都是和老婆一起的共同朋友...不然就是老婆朋友的老公...如果我跟他們訴苦...她們搞不好會傳話給我老婆...或者是兩夫妻私下一起評價我們夫妻...後遺症好多...我沒辦法盡情的說...」
學長和老婆是大學班對,和老陳都是同班同學,所以老陳自然是認識學長老婆的。而我跟老陳在高中時就交往了,所以我也算是認識學長夫妻倆。
「我想找一個都認識我們夫妻...彼此說話有共鳴...但他不會跟我老婆見到面...跟我的關係比跟我老婆好一點...不會大嘴巴跟其他朋友說...而且那個人的另一半(就是我)如果知道我的事也不會威脅到我...我想來想去就只有你了...」學長這樣對老陳說。
所以老陳和學長昨晚見面了。 兩個大男人邊聊天邊吃光了所有買來的餅乾和飲料,深度對話到了深夜四點...。
老陳說聊天過程,學長一直對他說「不好意思欸一見面就跟你說這些...」、「我會不會聊太久啊抱歉...」。一邊不好意思,但又無法停下來的聊。其實在那個當下,聽者只會很開心自己被信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被打擾。
其實我也有相同的經歷,我有一個大學時期最好的朋友W,雖然W畢業後嫁到了離我很近的台北,但是我們鮮少聯絡,正確來說是,沒有聯絡。
上一次和W見面是七年前,是在W的訂婚宴上,而下一次見面,是我收到W的訊息,而且是讓我嚇一跳的簡訊「突然跟妳提這個要求很不好意思...但我實在不知道要找誰了...請問...妳那有地方可以借我和孩子待幾天嗎...」。
W的老公外遇,W想帶著小孩離家靜一靜不讓老公找到,所以不能驚動桃園娘家,也不能讓其他老公也認識的朋友知道她在哪,思來想去只能找上我...。
挺諷刺的,真正能陪你走過人生低潮的,竟然不是平時聯絡最頻繁的朋友,反而是平時聯絡不頻繁的朋友。生活裡有太多交集,在這種時刻,變成了一種只能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的包袱。
最後,我是把家裡用來泡湯度假的山上套房借出來給她。
從老陳的例子和我的例子,讓我思考起有關朋友這件事。
我們都有一種朋友,平時會陪伴左右,不會讓我們感到孤單寂寞,我自己的感受是,對於這樣的朋友,我們比較有社交虛榮心,總是會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在他們面前。
我們還有一種朋友是,過去一段時間彼此關係非常要好,但隨著時空環境的改變,變得越來越少聯絡,到最後甚至完全沒聯絡。但一旦遇到困難、難堪、無法獨自解決的事情時,我們又很容易會想起對方。
其實理由很簡單,我們遇到困難需要幫忙時,很直覺的都會想起自己最信賴的人,但我們還是有虛榮心,不會想讓平時覺得我們過得不錯的朋友發現我們過得不好了;所以我們就會往與我們生活沒有太相關的朋友去找,但平時生活沒有太相關就等於沒有交情,這樣蜻蜓點水的朋友怎麼可能在我們出大事的時候出手相救;所以自然而然的,我們就會想起那些曾經好過,但已經沒有聯絡的前摯友。
人都是這樣,對於和自己有過深刻感情的人,都很難拒於千里之外(想想前男友、前女友)(我是指和平分手的那種)。
所以我和老陳就是這樣被朋友找上了。
我們對於他們,是既無害又公正的存在,還值得信賴,所以他們可以在我們面前盡情的釋放自己的不堪。反正事情解決後,我們又會回到對彼此沒有威脅的社交距離,所以也就沒什麼藏拙的必要了。一種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概念。
我稱這樣的朋友就是事上見的朋友。
W的事件,在老公認錯外遇、特地開車來接他回家的情況下,(不知道有沒有完美的)落幕了。因為我們之後就又回到沒有聯絡的狀態。
但那天送W上車的時候,我小聲的對她說:「朋友,祝你幸福阿,沒有想過久久不見再見會是這樣的狀況,但如果之後還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一樣事上見。」
持續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