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巢青春》(Scheme Birds),關於一位愛家的母親如何離開她的家鄉。導演艾倫.菲斯克(Ellen FISKE)與艾莉諾.哈林(Ellinor HALLIN)貼身紀錄著潔瑪成為人母的那段經歷,影片充滿親密感,這需要強大的信任。信任是什麼,是潔瑪敢在攝影機前,做她不敢在養她長大的爺爺前做的事——拍攝者與被攝者的關係像朋友。
紀錄片開頭,潔瑪帶著對出生城鎮的認同自述:「我想我會一直住在這裡,直到老去。」她甚至有點自傲,說著城鎮中的青年——人稱「特區幫」——每天都在打架,這讓外人羨慕,因為他們面對問題永不逃避。她真的如此認為?她滿意生活的環境嗎?或者,她只是不想讓別人瞧不起他們?而在這裡老去,是她對出生地表示忠誠的方式?
潔瑪在1997年出生於蘇格蘭一座城鎮,同年,城鎮中的鋼鐵工廠搬遷,民眾抗爭無效,失了工作。貧窮滋生犯罪,讓小鎮跟潔瑪一同成長,變成日後她所熟悉與親近的——暴力之城。
潔瑪說,在這裡長大的人,不是坐牢就是懷孕。這可以有兩種解讀:一種是,懷孕跟坐牢一樣糟,人們不是淪落到坐牢,就是把自己(或別人)肚子搞大,都在糟蹋生命;另一種是,如果不想坐牢,最好趕快成家,生兒育女讓你學習責任,遠離犯罪。從影片後來的發展看,潔瑪的觀點屬於後者。
潔瑪的男友派特出獄後,得知潔瑪懷孕,決定洗心革面。他們搬進公寓大樓,討論要把牆壁漆成什麼顏色,跟鄰居成為好友,孩子出生後,兩人一起悉心照顧,這是他們最幸福的時光;直到,派特還是受不了責任,離開了潔瑪。但這不是最重擊潔瑪的事,從小被母親拋棄的潔瑪,早就決定要盡自己所能愛孩子,即便只剩她一個人。
真正改變潔瑪的,是影片中的一起暴力事件,根據潔瑪說法,它的發生毫無意義可言。潔瑪年僅16歲的鄰居JP,遭人痛毆,瀕臨死亡,住院的4個月期間,他從死亡慢慢爬出,極有可能變成植物人,最後,奇蹟似的只有半身終身癱瘓。暴力的背後沒有世紀大仇,沒有潛藏在水面下的長遠計謀,有的僅僅只是,一瞬間的看不順眼,一點點的衝動與惡意。已經習慣看救護車來來去去的潔瑪,頭一次意識到,死亡如此接近,只要生活在這個城鎮裡,毫無意義的傷亡,會不斷地持續發生。
在影片副線中,JP剛遭受暴力攻擊,生死未卜時,所有人都告知他的女友艾咪——你們的關係結束了。艾咪接受了,接受JP會永遠離開她,直到她發現自己懷了JP的小孩,而JP出院了。艾咪沒辦法再回頭找JP,當初是她自己離開他的;而且半身癱瘓的JP,必須由他母親一輩子照顧。艾咪得自己生下小孩,撫養他長大,在這層意義上,她成了潔瑪的同路人。
潔瑪探視完出院的JP,JP母親要潔瑪保護好小孩,因為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可能遭受跟JP一樣的命運。這一刻,潔瑪終於決定帶著孩子離開城鎮,從蘇格蘭到英格蘭,去到一個,並不把暴力當作日常的地方。那其他懷孕的婦女呢?她們有能力搬離城鎮嗎?那些即將出生的嬰兒,有足夠的幸運擁有一位如此愛他的母(父)親嗎?
片中透過鴿子的歸巢本能來比擬潔瑪的情況——終究有些鴿子飛出去是不回來的。他們都還是愛家(鄉)的,那些離開的,我們就祝福他們去到更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