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 credit: Shirley Leung 梁雪莉_Camera: iP7+
最近很累,累到覺得一看到別的人類就覺得很累。
我家附近有兩個公園,兩個公園都差不多大小,但我一定會選比較少人的那個公園。那個公園在高速公路的入口附近,座落在一排村屋對面,是一個大小剛好足夠跑步的公園,特別是對於那些不太能跑的人來說。
這一種累,說是深入骨髓還比較誇張。但不得不說的是,我上網找了好幾種中醫說有去濕功效,能抒解疲倦的茶來喝,也沒有用。基於違疾忌醫的性格,我也沒有找中醫,每天的工作已令我累得半死,哪有時間看醫生?況且,嚴格來說,疲累不算是一個病,最多只是病癥。所以,如果不用工作,我寧願在家裡睡到下午茶時段或更晚的時候,或到處逛逛,也不想花時間去看醫生。中醫西醫我也沒興趣,即使我家樓下就有幾間中醫和西醫醫務所。
今天我又去買那一隻去濕茶來喝,茶店位於尖沙咀的誠品書店。買完茶,喝完,逛了一圈茶店所在的區域。那區域跟賣書區既相連,也分開,與其他賣非圖書類產品的小店自組成一個文創小圈,像一個小市集,好不熱鬧。我不禁想:都過了午飯時間了,還真的有這麼多人在weekday休息放假、不用上班嗎?有年輕男女十指緊扣像走馬燈地緩慢移動著,有同性伴侶在選手作小布袋,有打扮利落的OL盯著暢銷書架,也有陪小孩看書的媽媽。我只擠進了賣布袋那個丁方空間看了一看,就又再把自己擠了出來。
逛到差不多時候,餓了,我去連鎖快餐店吃飯。我選了一張長枱,因為長枱不像狹小的方形餐桌那樣,要跟對面或旁邊的陌生人太接近,畢竟在疫情爆發前,我也一直努力與人保持社交距離呢。
有三個男人坐在我那張長枱吃飯,剛巧我們也穿白色上衣。他們都像是從附近的公司下班,來「吃個快飯」就回家。那麼快就下班了?我望向玻璃窗外,天還未全黑。
我看看手機,6:45pm。
噢,對,也差不多了。
現在連鎖快餐店的座位都以「不舒服」為設計目標,為的就是讓吃飯的我們快點吃完,快點離開,縮短我們坐著的時間,增加店家的翻桌率。我一邊很不舒服地坐在比我屁股小的凳子上,一邊被迫留意到這三個人之中的其中一個。
他跟我最接近,就坐在我對面。他一隻手一邊吃飯,另一隻手就忙著用電話跟電話另一頭的人聊天。怎麼都這樣麻煩呢?我的眼睛餘光留意到他在用錄音功能,另一隻本來在吃飯的手還要時不時multitasking,幫另一隻手按下錄音鍵。還是他其實在用語音轉文字的功能,電話sense 錯他說的話,他要手動修改?
無論是哪一樣,我都替他感到不忍。坐在不舒服的小凳子上,捧個細小的餐盤,怱怱地吃完一頓飯,雙手還如此忙碌地按呀按,特別是他的右手,經常要放下餐具去按那些手機按鍵。為什麼不好好地、安靜地、悠閒地吃完一頓飯呢?又或者,他覺得自己這樣才是悠閒呢!手機,不,網絡社交這類現代產物,不知不覺地改變了我們的社交,甚至生活的習慣。不諱言,我現在手上一定要有事在做,等巴士時,如果沒在聽podcast,或聽歌,就一定要在處理工作(人還未到公司)或在網絡上左按按、右按按,不是上社交平台報到,就是找文章看。不想看部落格,也會去Google search東西看,基本上很少時間可以靜下來。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最近想放下手機,放下要處理的事,只想抬頭看著白雲從大廈的左後方,以極⋯⋯緩⋯⋯慢⋯⋯的速度飄到右前方。我時常會為雲朵設一條「終點線」,猜那一朵雲,或那一堆雲,什麼時候會到達終點。有時它們在飄浮的過程中會逐漸消失在藍天中,但有時它們未到「終點」,我就已經要上巴士了。
此時,收到老公傳來的訊息。
「你到哪裡了?」附上一個kiss 的emoji。
我關掉手機的屏幕,決定先好好吃完這頓飯再說。
Photo credit: ©Shirley Leung 梁雪莉,攝於本人在長洲的staycation(2021年7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