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的情況與難民潮的來臨將過去幾年敘利亞的難民潮翻了起來,於是,想起了一本書,也想起了她。
在書店看到這本水墨繪本的時候先是被題目吸引,Sea Prayer?海上祈禱者?《追風箏的人》的作者的新作品?腦海中一下子浮現了那個很多人都印象深刻的,被海水沖上岸邊的三歲孩童的屍體。是什麼讓他們不顧危險,在海上帶著孩子漂泊,定是家鄉比那殘忍的海浪還要可怕。已經是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全球卻依然源源不斷地因為戰爭、權鬥或者軍事政變不斷地迫使人們背井離鄉,離開那熟悉的、美麗的家鄉,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生存。把書捧在手裡,薄薄一本精裝本,但是每一頁紙張都好像真的透過水墨浸染,栩栩如生,又似沈沈低吟,道出那在路上的艱辛。
我最喜愛的是下面這副水墨,不因為別的,一是畫面那樣的唯美,卻好像被水墨模糊,像是一個人透過哭著的雙眼去看世界——一個自己遠離,可能永遠無法回去的世界 ;二是,這個畫面我在她手機裡的照片上看到過,雖然不一樣,卻也一樣。
她是我口語考試時的語言夥伴,在一起朝夕學習了很長時間。她的兄弟姐妹們都離開了敘利亞,只留著父母在那裡。成為難民,這意味著他們兄弟姐妹散落在歐洲,但卻可能永遠不能與留在敘利亞的父母相見。在照片上,看著她手中的花束,抱著的小羊,還有身後的草地及更多的羊群,我在想,離開這樣的家鄉並知道自己再也難以回去是什麼感覺,也想起了她在口語考試前留下的淚水。
大馬士革門在耶路撒冷是很著名的,大馬士革這個名字也響當當,曾經盛極一時。她給我看過曾經大馬士革商業區中心售賣奢侈品的商店,是很古老的建築,光是石縫中的吊燈都似乎掛滿了歷史的塵埃,可惜,一切都不見了。
很多作為庫爾德族的人,被禁止在敘利亞用族語講話,連庫爾德族的名字也不被允許存在,只能私下叫,也因此,她有兩個名字。作為庫爾德族語的老師,被迫停止自己的職業,庫爾德族人只得遷徙。也想起班上另外一位難民說起帶著嗷嗷待哺的嬰兒一路走到希臘然後過海的經歷,無法想像。
再年輕五歲時,我都還不明白「背井離鄉」這四個字的重量,現在卻明白了,也是漸漸理解的一個過程, 有些世界,離開了就回不去。或許,離開並沒有那麼悲傷, 總比眼看著自己留戀的世界一步步坍塌要好?至少對我而言,離去,選擇「背對著」那個舊的世界,需要的是支離破碎的勇氣,但是更多是前方的希望與寄託 。
然而,戰爭來臨,會突然讓離開與轉身變得猝不及防。一切的決定都要在短時間內做出,而眼前、腦海中的畫面確實灰白和崩塌。
在書中的配詩裡,最打動我的是這樣的字句——
You have learned that mothers and sisters and classmates can be found, in narrow gaps between concrete bricks and exposed beams. Little patches of sunlit skin shining in the dark.
誰願意去設想在坍塌的水泥中找到父母、兄弟姐妹或者同學被壓垮的身體,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看到他們在太陽下健康肌膚的光澤被塵土與死亡覆蓋,是無法想像的。
《追風箏的人》的作者Khaled Hosseini寥寥幾句詩,散落在淚眼模糊的水墨之中,像是波德萊爾筆下黑暗中的希望,是蝙蝠在無光的空間裡的撞擊聲。
大海展現在背井離鄉的人面前時,還依舊是一片承載著陽光的湛藍。人們的背影中沒有多少行囊,倒是只能披星戴月地看著。而大海,奉上的卻永遠是波光粼粼的未知。
當他們到達歐洲的時候,語言、文化種種的重新適應有時候會讓他們變得withdraw。不願意與其他人交朋友,曾經的同學等等也都逐漸淡去。我惋惜這樣的失去,也理解那種withdraw是怎樣的痛。詩人在水墨的配合下勾勒出背井離鄉的痛苦,然而,那「波光粼粼的未知」又是多麼的令人望而卻步啊!
世間的痛千種百種,在海上的禱告究竟是詩?還是哀歌?也都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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