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從孔乙己到寄生上流(三): 比貧窮更可怕的貧窮思維

2021/11/19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前文提到,有同學提出,在階級固化的狀況下,孔乙己堅持他的優勢地位,寄生上流中的金家想要向上爬升,「不甘於自己的階級,真的是錯的嗎?」
說真的,我也覺得這沒有錯。想要讓自己有更好的資源,想要維持自己的優勢地位,這本身並沒有錯。
甚至可以說,擁有這樣求上的「進取心」,是促成自我超越的動力。
但值得留意的是,為什麼孔乙己和金家都有「求上」的企圖心,最後卻依然還是以悲劇收尾呢?
所以我下一個問題,就是請同學找出:
從孔乙己和金家的行事作風中,會導致他們失敗的劣勢特質。
關於這題,學生討論紛紛,我歸結如下:

一、缺乏計畫,只求及時行樂

孔乙己不是沒有工作機會,事實上,他寫得一手好字,有人願意雇用他抄書。
如果他字能寫得更好,說不定能成為書法家。就算到不了藝術水平,穩定抄書也會有穩定收入。但孔乙己似乎沒有儲蓄,賺到些錢就是去喝酒吃茴香豆。
就像金家,片頭一開始他們家摺披薩盒賺外快,明明窮到連網路都要偷用鄰居WiFi,賺到了錢卻是立刻買啤酒炸雞大吃一頓。
在他們一家都成功「寄生上流」,每個人都有了很好的薪水後,如果持續工作下去,金家兄妹可以用他們的時薪去補習強化能力,但他們家卻選擇在主人外出時,肆無忌憚地在主人家裡喝酒享樂,做一夜富豪的美夢,完全無視於主人突然回家的危機。
多等一點時間,你可以吃兩顆棉花糖。等?還是不等?
而金爸的人生觀:「沒有計畫,就是最好的計畫。」更強化了他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行為(甚至帶著全家一起這麼做)。
沒辦法「延遲享受」,拿到棉花糖立刻吃掉,又能有何長期計畫?

二、做事草率,缺乏品牌信用

別人請孔乙己抄書,但他做沒多久就連人帶書筆紙墨的溜掉,砸掉自己的聲譽,久了別人也不再請他抄書了。
金家摺披薩盒賺取外快,但金爸只想搶快亂做一氣,最後造成四分之一的失敗率,披薩店也不想再跟他們合作。(而當披薩店員工指出他們缺失時,金媽是大吼大叫責罵雇主。)
電影開頭前五分鐘就非常精采的點出這家人的行事風格:努力找機會的兄妹,以及豬隊友爸媽
機會明明是有的,但金孔二方都不肯好好珍惜。草率做事,死不認錯,賠掉的還有他們自己的信譽跟後續機會。

三、合理化自己的不足

孔乙己竊書,但他卻用「讀書人的事,能算偷嗎?」這種自欺欺人的辯解,合理化自己的偷竊行為。
金家也很擅長為自己開脫罪名,電影一開始,兄妹倆假造學歷、假造文憑,哥哥說了句:「明年就會考上了,我只是提前拿到了證書。」
為了維護自尊,人往往會將自己的行為或想法合理化,來減輕自身的焦慮。
而金媽那句台詞:「因為有錢,所以可以善良。如果我有錢,我也可以很善良」
更是幫他們陷害前任管家和司機、欺騙雇主等種種行為,找一個開脫理由。
對此,學生很精闢的指出:「合理化安慰了受創的自尊心和罪惡感,但對真實問題其實毫無幫助。」

四、自卑造成過高的自尊心,但實力又不足

孔乙己喜歡賣弄學問、講些之乎則也的話,因為這是他維護自尊的方式。他窮途潦倒,空有高大身材,卻不肯脫去長衫,放不下身段從事勞力工作,這也是他的自尊心。
還有一處很值得思考,孔乙己常竊書──
為什麼他偷的都是書或筆墨紙硯這一類的東西?
如果偷竊是因為窮,那應該都些更有價值的東西。但孔乙己屢次偷竊的都是書,只偷某一類物品、甚至偷竊成性,我想這應該要用心理學的偷竊症來討論。
但我不是心理學家,只能依照找到的相關資料略推論之:
偷竊症的患者很多並非因為物資匱乏而偷,偷的也常是不值幾毛錢的小物品。但偷竊當下的刺激可能使他得以發洩平日累積壓力,而生活壓力升高,他將更難控制內心的衝動,造成行竊的機會上升。
可以想見,偷竊癖的患者自然成為法院或警局的慣犯,雖然被逮會感到羞愧,卻抑制不了通竊衝動。不斷的再犯、懊悔,就像是一種輪迴,讓人自暴自棄;但內心越是痛苦,犯錯的機會便會升高。
而這些對於偷竊症患者的描述,和孔乙己的竊書行為極其相似。
竊書被逮,被嘲笑時脹紅著臉爭辯,下次依舊再偷.....
甚至直接偷到「最不該惹」的丁舉人家,被打折了腿。
孔乙己偷的、惹的都是他求而不得的事物,書本紙墨、科舉贏家丁舉人──
會不會只有在短暫擁有這些象徵「士人階級」的物品時,孔乙己才能抒發他落第不舉的生活壓力?維護他空有「長衫」,卻把日子過得連「短衣」都不如的自尊?
而金家,金家自尊最高的人,其實是溫吞窩囊的金爸。
金爸最後為何會去刺殺男主人?從他和家人鳩佔主人家喝酒享受,在主人回來後只能如蟑螂般四處逃竄,到躲在桌下聽到男主人說他身上有著一股味道(長期住在地下室的味道),在在都刺激著金爸的自尊。
同樣是「一家之主」,男主人有錢有權,照顧妻兒溫飽;金爸卻只能窩窩囊囊的靠著孩子規劃,才混到一個職位。
電影最後,最終刺激金爸舉刀刺向男主人的,就是男主人一個「掩鼻」的動作。
男主人你戴口罩就不會死了(誤)
很多影評把這段解釋為「窮人對富人的復仇」,但我想問的是,男主人到底做錯了什麼?需要到付出一條命?
沒錯,富有的朴家在平日相處上對管家、司機、家教尊重有禮,但實則仍強調著「不得越界」。
但僱主和員工間本就很難親密到並肩談心啊?你會去跟頂頭上司聊夫妻瑣事嗎?
金爸屢次跟男主人聊起「您很愛您老婆吧」這種話題,前幾次男主人還客氣笑笑代過,到派對上(最後一次)男主人很明確地拉開界線,表達「你是員工,完成你的工作就好。」
但金爸在當時眼神就變了。直到危急狀況發生,男主人又做了金爸最在意的「掩鼻」動作,就刺激著他一刀殺了上去。
其實,自尊心很高,卻一直搞不清狀況的,一直是金爸。
孔乙己和金爸,一邊試圖維繫著他們殘破的自尊,卻又不肯正視自己的問題。
實力不足又不肯好好努力,當自尊受損時,只能用更糟糕的方式捍衛,一再惡性循環。
這種自尊心,真的好嗎?
還是,早已淪落成自憐自艾的「受害人心態」,
一邊嚷嚷著「你們不懂!」「如果我有錢,我也...」,
一邊重複著輸家模式?
比貧窮可怕的,其實是貧窮的思維模式。
「貧」是經濟上的劣勢,但「窮」是盡頭,是一種不去設想未來的絕望。
孔金二者,其實還未到山窮水盡,卻自行否定了他們的未來。
這樣慣性的思維模式,不但導致自身行為的惡性循環,
甚至會影響他與群體的互動關係。
下一回,我們來看,
在這兩部作品中,富人與窮人的互動關係,
以及窮人與窮人之間,又是如何對待彼此的?
-----
#實力不足又不努力但自尊異常旺盛
#就叫玻璃心啦(老師表示似曾相識
古文讀起來霧煞煞,但說到底依舊是人類的那些事,用看戲的方式打開古文,發現他們的悲歡離合其實就是一場場精采大戲。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