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稜鏡

每個月的最後一天，街道上明顯增多的神情空洞的爪牙，都提醒着我們，2019年8月31日在太子地鐵站發生的無差別襲擊。伏在地上被壓頸拖行、血流披面的臉容、跪下哀求的市民的身姿，明明沒有刻意去記憶，卻已無法忘記，那些反人類的罪業。畫面仍然鮮明，仍然憤甚至恨，但這回我想訴說的不是情緒，不是過去，而是屬於我們的未來。

「831到底有沒有打死人？」

—— 相信這個謎團都盤踞在關心香港的人的心裏，也是 831為何至關重要、讓我們無法別開目光的核心。

殘缺的閉路電視片段、真實存疑的口供，都教人無法釋懷。所以即使有媒體認真求證，甚至有已流亡的當事人現身說法，很多人都相信慘劇真的發生了。又或者，即使慘劇並無發生，打死人的指控仍然合理，因為政權和幫兇都不願意提供充分證據去說明真相，抱有懷疑並無不妥。而指控和懷疑，就是打擊政權認受性的最佳武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然而，這些矛和盾，不會反過來傷害到我們嗎？能讓我們長久地走下去嗎？明明有公民媒體努力搜索證據，做出有理有據的詳細報告，我們卻好像視而不見，只願相信想要相信的事實，甚至反過來苛責媒體。刻意隱瞞的政權固然惹人懷疑，可認真工作的媒體也值得懷疑嗎？作為願意理解和支持媒體工作的一方，我感到有些困惑。當我們說要尋求真相的時候，其實渴望的是怎樣的真相呢？為何追尋真相可以帶來全然相反的行動？

無疑，情緒和民粹的動員力很強大，也就是為甚麼打死人的口號，可以喚來驚人的爆發力與行動。但爆發力的反面，便是短暫、不穩、難以控制，某程度上是很脆弱的組成方法。至於壓抑情緒、選擇理性，相對上是違反人性的做法，但擁有穩定、可控的優點。而立場取態跟行動方向往往互相扣連，所以即使我們都認為真相重要，卻帶來迴異的角度與行動。

誠然這絕非一個孰是孰非的問題，畢竟世上大多事情都不能用對錯作必然、唯一的判斷，就算沒有定案也沒關係。既然如此，又有必要執著嗎？以往，當每天都有驚心動魄的事件發生，我也確實認為沒有必要或空間去探討這些命題。然而隨著公共空間不斷被壓縮，氣氛漸趨蕭殺，重新營造討論的空間、持續討論這些問題，就顯得更重要了。因為這關乎到我們的延續與未來，預視和渴望怎樣的香港？我們亦必須堅持紀錄不公義與政治壓迫，積極地為未來、為轉型正義作準備。

如這篇文章有幸接觸到你，願你可以行動抵抗遺忘，捍衛真相與公義，一同見證我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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