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改變了我的一生(7)

老爸並不知道老媽已經去世的事實，他一直以為老媽真的在別家醫院治病。當時我的任務就是：如果有人來探病，我必須先衝出去門口，提醒訪客，絕對不可透露老媽的死訊。

有一次，朦朧中我聽到看護阿姨說：「妹ㄚ！妹ㄚ！有人來了！」

我馬上驚醒，衝到門口，提醒訪客要注意。但因一時情急，突然之間爬起來，我覺得我快暈了。等訪客進去，我走到病房裡的廁所門口附近，暈了過去。要暈之前，我想到同事以前陳述過她快暈倒的狀況，所以我還知道要靠著牆壁，讓身體緩緩地軟下去。

訪客看到我倒下去，嚇了一大跳，立刻把我扶到長椅上。

老爸問：「妹ㄚ！妳怎樣？」

訪客跟我說：「妳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啊！不要讓妳爸擔心！」

聽到這句話，我好想哭，眼眶已經溢滿淚水，但我就是不讓眼淚流下來。我不能在老爸面前流淚，不能讓他有一絲的懷疑。我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掉任何一滴眼淚。

有天老爸突然想到我本來要出國讀書的事，他說：「妹ㄚ，妳不是要出國？等我好了，妳還是要出去。」

我心裡想：我怎麼出去？老媽已經過世了，就算你好了，我還是不能出去。

老媽的喪禮要舉行了。老爸的內傷還未完全穩定，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大家討論了很久，還是很猶豫該不該讓他知道。我們再度問醫生，醫生依舊不願意給任何保證。如果告訴老爸真相，萬一他無法承受的話，我們會不會又失去另一個親人？但是，不告訴他，日後他知道了真相，會不會怪我們隱瞞他？

最後，在老爸這邊親友的堅持下，我們還是繼續說謊。所以，老媽的喪禮，老爸還是沒能知道。

老媽喪禮的那一天，她學校的同事、學生都來了。老媽其中一個同事，正巧也是我以前義工機構的伙伴。一看到我，她馬上給我一個深深的擁抱。

我告訴她：「我很好！沒事！沒事！妳放心！」

其實，是我在告訴我自己：我很好，我沒事。

在整個告別的儀式當中，我並沒流多少眼淚，也流不太出來。二個哥哥也是一樣。只有大嫂，眼淚滴滴答答地流。

告別式舉行完之後，老媽的遺體立刻就送往火葬場。從殯儀館到火葬場的路途中，沒有八音與送葬團的演奏，一切以佛教儀式從簡。望著老媽的遺照，開朗快樂的笑容，我怎麼都無法相信她已經走了，怎麼都覺得這像一場夢。

老媽的棺木放進去，要點火了。

我們喊：「媽！快跑啊！妳要趕快跑啊！」

所有的不捨在這時湧現，我流下了眼淚，但還是沒有痛哭。我二個哥哥也是。

在火葬場旁，我們燒一些東西給老媽。其中還包括老媽的衣服。有幾件，是我跟老媽一起去買的。還記得買這些衣服的時候，她看了很喜歡，但覺得太貴，一直狠不下心買。等買了之後，又覺得買太貴，一直叨叨絮絮念了很久，覺得自己好像太浪費了。以我們的經濟能力，不是買不起這些衣服，而是老媽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