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書】 七百年後,我們這樣閱讀《神曲》——《神曲:但丁逝世七百週年・精華圖像紀念版》

2021/12/29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我是個享樂主義式的讀者⋯⋯我閱讀是為了書能帶給我美學上的情感」
——波赫士〈奇妙神曲〉
讀書,跟看電影一樣,激起情感上的漣漪有時是更為重要的。
自但丁逝世七百年來,歐洲的藝術家前仆後繼地紛紛投入對《神曲》的再創作。尤其令人難以想像的是,一本純以文字寫成的詩歌故事,卻能啟發古今中外這麼多的畫家為它展開各種不同想像的圖像創作。
《神曲:但丁逝世七百週年・精華圖像紀念版》大塊出版,2021.11。
從十五世紀的波提且利(Sandro Botticelli)的地獄圖、布雷克( William Blake)的插圖集、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的《最後的審判》、至今仍被大量版本使用的古斯塔夫・多雷(Paul Gustave Doré)的插圖、羅丹的《地獄之門》、《吻》,乃至瘋狂天才的眾多想像、以及歐洲漫畫巨匠墨必斯(Mœbius)等,關於《神曲》的想像從未間斷。《神曲》深入西方(尤其歐洲)文化肌理的程度,大概就會喚起類似或者《山海經》、《西遊記》,或者台灣民間傳說在我們心裡的想像吧!
15世紀波提且利(Sandro Botticelli)的地獄圖。圖片取自維基百科。
18世紀布雷克( William Blake)的插圖集,圖片取自網路。
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的《最後的審判》的世界觀,圖片取自維基百科。
羅丹《地獄之門》。圖片來自Jahuey ,維基百科
羅丹《吻》。圖片取自Tylwyth Eldar,維基百科。
達利(Salvador Dali)的地獄想像作。圖片取自網路。
墨必斯(Mœbius)的天堂圖。圖片取自網路。
當然不一定要讀《神曲》,然而許多人因為《魔戒》而熟悉北歐神話,我自己也曾因為童話而喜歡上俄羅斯的巴巴雅嘎;而暢銷小說家丹・布朗的小說《地獄》,更是直接從波提且利(Sandro Botticelli)的地獄圖開啟故事。我們的閱聽感受,無時無刻不受西方文化影響和滲入。而且除了從民間習俗裡知道「十八層地獄」,難道我們能不好奇,西方那個深入地心的地獄分層是從誰開始定義的?而把天堂描繪成「光」的世界的樣子,又是如何想像、如何形成的呢?
但丁《神曲》給予後世的一向都不只是詩學上或語言上的智性討論,艾略特說《神曲》的情感與感知是全面性的,總能探訪到尋常意識更深更幽微處,並用最適合的語言向人們說出。
波赫士說:「我們無可避免地相信但丁的話:人一旦死後,就會面臨群山倒置的地獄、煉獄之壇,或是天堂的同心蒼穹。」
不自自主的相信,化成想像,在七百年內,默默形成一張累積的、具體的、卻又天馬行空的網。好像《神曲》是大幅的巨人骨骼,而語言、文字上的延伸,以及圖像化、影像化的想像,則覆蓋成巨人的血肉,從但丁自謂的「字面的、道德的、隱喻的、神秘的」,變化出更多更多層次的人類意涵。
這本《神曲:但丁逝世七百週年・精華圖像紀念版》,也是同樣的道理:一本擷取想像再創造的風格書。選擇三個不同時代、不同風格的畫家,加上中文譯寫故事而構成。
「地獄」部分的畫作,選擇的是義大利畫家羅倫佐・馬托蒂(Lorenzo Mattotti )的作品。自從看過《漢賽爾與葛麗特》的暗黑版繪本之後,我對馬托蒂幾乎心悅誠服,他對圖像的想像總是著重在作品的張力上,我常感覺他的作品充滿聲響,在《漢賽爾與葛麗特》裡是暗黑森林的呼吸,在王家衛《愛神》海報裡,是繾綣的窸窣流動,在《神曲》就完全是受刑人的呼喊、鬼氣淋漓以及但丁的深深恐懼了。
左:王家衛《愛神》義大利版海報/右:《漢塞爾與葛麗特》插圖。by羅倫佐・馬托蒂(Lorenzo Mattotti )
冥河擺渡人。by羅倫佐・馬托蒂(Lorenzo Mattotti )
他的作品充滿聲響。by羅倫佐・馬托蒂(Lorenzo Mattotti )
「煉獄」則是美國平面設計師米爾頓・葛拉瑟 (Milton Glaser)所繪,他是「我❤️NY」的經典設計者。在他手裡,,煉獄每幅圖都成了可以張貼在公車、或者大樓的設計看板,尤其在城市孤獨行走的時候,抬眼凝望,就能掉進天使舉亮寶劍的瑰麗花園裡,從此不受毒蛇猛獸侵襲。
by米爾頓・葛拉瑟 (Milton Glaser)
煉獄成了張貼在公車、或者大樓的設計看板。by米爾頓・葛拉瑟 (Milton Glaser)
而壓軸的古斯塔夫・多雷(Paul Gustave Doré)則主筆「天堂」,學者黃國彬的譯本(九歌出版)裡就提到,多雷的木刻中「要光有光,要暗有暗,要光暗之間的微明,微明就應筆而至」,而我也的確看到,神采霏麗,集崇高、優雅與神聖圖案的天堂景象,它們就像無字繪本,透過畫面人物欲言又止,也經由閱讀,人們自然生出想像。
要光有光,要暗有暗。by古斯塔夫・多雷(Paul Gustave Doré)
天堂的同心蒼穹。by古斯塔夫・多雷(Paul Gustave Doré)
除了圖像,書中的文字傾向簡約介紹和詮釋,用來幫助讀者理解圖畫中的《神曲》篇章,這樣的負擔不會太大,而且食之有味。
我自己的體會是,他們反而帶起我更多的好奇心,從有趣的篇章再繼續深入探尋,例如讓但丁震驚昏厥的一對繾綣戀人——法蘭西絲卡與保羅,就是但丁一生單戀貝緹麗彩卻無所得的感懷;而「以火舌說話的尤里西斯」,則是但丁在《奧德賽》之外,所杜撰的番外篇,以尤里西斯的冒險旅程比擬自己創作《神曲》的犯險(假上帝之審判?)之罪。
地獄中的永恆愛侶法蘭西絲卡與保羅。
煽動橫越海格力斯之柱、冒險犯難的尤里西斯
因此一開始可以就只沈浸在圖像閱讀裡,感受這些創作者如何感受《神曲》,如何在他們手中化為當代的神奇。
除非想再深入,那就可以選擇喜歡的譯本文字,可以從只有「說故事」的版本,再到模擬但丁三句成韻的對照譯本(例如黃國彬的中譯本),最後可佐以其他作家的詮釋與讀後感,例如書末艾略特演講詞,對於《神曲》語言和情感的推崇,以及對自身創作的影響;又或者是《波赫士的魔幻圖書館》裡、波赫士對於閱讀神曲的心醉神馳。至於行有餘力(那些通曉各國語言能力)的人,可以直接讀義英譯本,藉以直接捕捉但丁更深入的語言神采與神秘。
在創作與想像的領域裡,我直覺但丁做了好多事,他教我們必須勇敢地冒險(雖然在《神曲》裡他始終拉著維吉爾的衣袖躲著),必須有天馬行空的神思(上天下地),可以一生只愛一個貝緹麗彩,為她創造樂園。
而且有時候甚至要把世界倒過來看:
「你還以為你在地心的另一邊⋯⋯不過我轉身時,你已經穿過地心⋯⋯一出來,再度看見了星星。」(〈地獄篇〉最後)
誰說《神曲》只能正經八百從文字開始研讀?從圖像開始閱讀起,無疑是個冒險但刷新經驗的探索。700年前但丁早已親自示範過:只要是朝向神聖的努力,最後都是值得被宇宙擁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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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繪本、圖像小說、漫畫的深度閱讀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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