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你是否會看到這篇文章,但我還是想將心情完整地告訴你。
我必須先自己承認,自己是個很喜歡好聽聲音的人,你說話的聲音,還有你的笑聲,很纖細、溫和,不帶有任何粗曠感,卻又能明顯聽出是男生的低沉嗓音,真的很好聽,我是真的很喜歡。
所以,前天我明知道你很緊張,但我還是因為自私地想聽聽你的聲音,所以說了想跟你通電話。
但這樣好像反而害到你了,請你務必接受我的道歉。(請你停止自責,我並沒有比你好,而你也沒有比我差,所以你絕對有權利和資格接受我的道歉。)
我們雖然都同樣有社交焦慮的問題,可是我太晚發現,你的問題點和我的問題點其實完全不一樣,所以即使前天我的出發點是想鼓勵你,但我發覺自己也只是在長篇大論,好像說得自己非常風光亮麗,但對你根本一點幫助也沒有。
甚至我的言行舉止,似乎導致了你的惡化,所以,請你務必務必收下我的抱歉,然後請你務必務必不要講得好像你沒事。
我真的很高興能認識你這位朋友,所以想和你站在同一條線上與你交談,試著同裡你的想法和情緒。
其實前天在電話的另一頭,我知道你說出來的聲音一直在顫抖,你已經緊張到完全隱藏不住那緊張的情緒了。
其實我真的好想緊緊抱住你,跟你說沒事有我在,我們一起去面對那些人群。
只是我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只知道你說天氣好冷,然後要去那個會隨機點名的可怕課程,然後隔天又要期末考。你發生了什麼事、你的心裡出現了什麼想法念頭,我真的不曉得。
其實,第一次看到你的雙眼時,我其實只看到了你的眼神。
那眼神是缺愛的眼神,充滿悲傷、不安,以及孤獨。
最近,很多育兒相關的書籍,流行著這句話:「父母的這些行為,不會停止孩子對你的愛,只會停止孩子自己愛自己。」
小孩出生後,為了生存,會本能性地去依賴主要照顧者,並且會為了避免被拋棄,而本能性地調整自己去順應主要照顧者的脾氣與個性。
而主要照顧者也會投注愛在孩子身上,並時時刻刻關注孩子的情緒,這樣孩子才能順利健康長大。
然而,如果孩子長久以來一職已主要照顧者的情緒為主,或孩子的情緒長久以來一直處在被忽略或壓抑的狀態,那即使主要照顧者再怎麼愛孩子,孩子依然會停止愛自己,並且感受不到主要照顧者對他的愛。
然後,這個孩子,就會變成缺愛的孩子。
並不是主要照顧者不愛他,而是因為孩子的情緒被長期忽略或壓抑,導致這份愛已經進不去孩子的心裡。
其實,我現在真的很想哭。
我真的很在意你這個朋友,因為你跟我真的很像。
我每次看到你就好像看到過去的自己,那樣的痛苦、那樣的掙扎,卻還是很努力地在上學,很努力地去參加考試,然後很努力地去找諮商師試圖解決自身的問題。
其實我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好,我在就學時期的時候,是非常糟糕的,個性非常孤僻、想要交朋友,卻又不懂得說話分寸,而時常被朋友和同學討厭。
我會這麼認真讀書,其實只是因為我在學校沒有朋友,所以只能自己一個人一直讀書一直讀書轉移注意力。
然後在家裡,我也很討厭跟父母待在一起,所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直畫畫一直寫小說,假日的時候,明明母親是家庭主婦在家,我也可能六日兩天完完全全沒有開口說話,因為我的母親很內向,不愛說話,而且我只要一開口就會惹母親生氣,所以乾脆都不說話了。
大學的時候其實狀況更糟,因為不會說話,所以也交不到什麼朋友,跟我比較要好的朋友,他們也時常兩人一組去做其他事而把我晾在一旁。
我有時都會覺得,自己根本就是被全世界的人拋棄了。
可是大學讀書又讀得好挫敗,然後因為不討喜的個性還被一堂課的外國教授討厭,在期末考口試的時候瘋狂問我問題一定要把我問到倒,當我看到她流露出終於讓我出糗了的開心神情時,我真的很想哭。
然後,事後也真的連續哭上好多天。
看著那一堂課的成績是全班最低分60分,我本來的目標明明是要修教育學程,那個學期明明很努力念書,其他堂課的成績都80分以上,偏偏就是那一堂課的分數拉低了我的學期總平均分數,導致我班排名未達教育學程的標準。
我哭了好久好久。
有人跟我說,只不過是成績,不要在意。
可是對我來說並不是這樣的。
我已經沒有朋友了,現在,又有教授這麼壞,連我唯一可以努力依靠的成績,都要硬生生的把我剝奪走。
那我還剩下什麼?
從那次之後,我的大學生活開始擺爛了。
我沉迷於遊戲,完全沒有在讀書了。
然後,我曾連續整整一個月,完全沒有開口說過話,連出去買三餐,都只是點頭搖頭而已。
你看,我是不是比你還糟糕?
我在高中和大學時期也一直在跑輔導室,我頻繁到有一次輔導老師終於不耐煩,直白地跟我說:「你就是喜歡被萬箭穿心的感覺吧!」
我嚇到了,覺得好難過好受傷,我一直很習慣性地把傷害背在自己身上,然後什麼都不說,自己一直在為自己舔傷口,其實輔導老師說得有道理,但我卻覺得好難受。
難道是我天生就是這樣的個性嗎?還是後天造成的?
從那時開始,我對自己的恨意,就逐漸轉變成對父母的恨意了。
你看,我真的很糟糕對吧?
我沒有比你好,你也沒有比我糟糕。
你是個很好、很善良、很溫和、很體貼的人,我喜歡你的聲音,然後,也喜歡跟你當朋友。
然後還是想跟你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只是個普通人,我連自己都顧不好了,所以其實沒有能力可以讓你感覺好轉。
如果我的字句之間讓你感到不舒服,請你接受我的道歉。
如果你好轉了,請一定要回頭來找我,因為我喜歡你的個性,喜歡你的聲音,我想跟你繼續當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