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壇跌落的美學大師
身兼暢銷書作家、畫家、美學推廣家的蔣勳,一直是台灣人談到美學第一個會想到的名人。長得帥,聲音好聽,所以他的演講邀約不斷,有聲書也賣得嚇嚇叫,談佛經、紅樓夢、唐詩、宋詞、中國歷代書畫都頭頭是道,到台東池上駐村也頗受好評。這樣形象良好的作家,去年(2021年)發生了一件「德不配位」事件,因為台東池上乾旱,蔣勳在臉書上用很重的語氣寫了一首詩來批評執政者,摘錄如下:
沒有時間聽養尊處優的人爭吵/沒有時間聽權利傲慢者的謊言推諉/沒有時間憂傷/沒有時間抱怨委曲/…/風調雨順/風不調雨不順/都在天地的福報中/也都在天地的懲罰中
本來溫文儒雅的形象,突然變成中天新聞台的陳文茜上身,用如此充滿感情的文字批評時政,還搬出了古老的天譴說,引來一陣錯愕,許多人也因此在蔣勳的臉書上留言批評/揶揄而被封鎖了。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去年底蔣勳的新書「歲月,莫不靜好」照樣上市,銷路是否受到影響不得而知,但是看了書商為了宣傳此書而放在網路上的內容,我不禁為他擔憂起來了,接下來會試著從台灣社會的現狀來探討,這位當代美學大師到底該何去何從。
為了維護美學大師的人設,被迫辛苦隱藏的政治傾向
以「德不配位」事件裏的臉書貼文來看,蔣勳的政治傾向與張大春、朱天心這些外省作家一致,都是偏藍的。但是跟張大春與朱天心坦蕩蕩表明政治立場的不同之處,是蔣勳一直不肯公開他自己的政治傾向。或許是為了維護自己美學大師的人設,怕談政治太庸俗;或許是怕傷害長年以來的完美形象,影響演講邀約以及著作的銷售量。在這些考量之下,蔣勳確實與政治完全絕緣了,他罵爭權奪利、罵山林濫墾從來都不指名道姓,這樣虛無縹緲的指控除了抒發他憂國憂民的情懷之外,完全沒有發揮任何作用,堪稱一絕。
有政治傾向的人到底能不能當美學大師?比較年輕的讀者或許不明白這是什麼爛問題,在現代台灣社會誰會沒有政治傾向?但是在戒嚴時代,可就不是這樣了,畢竟蔣勳是活過戒嚴時代的,在那個時代談美學,如果敢批評總統府前「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佈置太醜的話,應該會被直接送綠島思想改造。但是如果稱讚中國傳統的美學、文學,然後不指名道姓的批評台灣沒有美學教育,並且完全避開任何政治相關的議題,這樣就可以完美符合戒嚴時代的「政治正確」,於是一代美學大師兼暢銷書作家就這樣誕生了。
只是解嚴幾十年之後,還抱持著戒嚴時代「政治正確」的蔣勳,就顯得格格不入了。因為想當政治上的不沾鍋,所以對於社會發生的任何重大爭議,都不肯發表明確的意見。這樣的情況持續下去,也就失去了與現代台灣社會對話的能力,去年的「德不配位」事件就是這樣爆發的,他用了藍營名嘴的語氣批評政府,引發爭議之後馬上又雲淡風清的裝作沒事。我不知道蔣勳這樣言行不協調的窘境要如何突破,只能說他數十年來背負的包袱太重了,很難說放就放。
身為名人應該要承擔社會責任,而不是自以為清高來瞧不起這個社會
疫病沒有停止,在所有驕矜、自大、幸災樂禍的喧鬧狂妄城市裡繼續蔓延。病毒彷彿安靜隱忍在最看不到的角落,不知道他何時來,何時去,人類對他一無所知,大眾繼續隨政客口沫橫飛信口聒噪,病毒便彷彿藉著那肆無忌憚狂妄飛揚的口沫快速蔓延擴散。
是的,就是這些沒水準的藍綠政客,很不高尚的為了疫情不停的想辦法、檢討改進、強力監督,然後我們這些沒水準的藍綠鄉民就配合政客的腳步,一起想盡辦法去對付高低起伏的疫情,搞定了口罩、酒精、疫苗、實聯制,所以疫情蔓延都是我們害的?過程中產生的政治口水很多,這是我們台灣沒有水準的民主過程所不可或缺的副產品,不入蔣勳大師的眼是意料中的事情,反正大師只要隨著節氣去歲月靜好,這些不入流的事情就讓這個污濁的台灣社會去承擔就好。就算被大師再瞧不起,新書上市後我們就會乖乖的掏錢出來,跟著大師一起不分青紅皂白的把我們自己罵一頓?頭殻壞掉才會這樣想,不過很多仰慕蔣勳的粉絲會自動忽略掉這部分,還是跟著瞧不起台灣人的美學大師繼續沈迷在節氣遞嬗、池上的田園風光、中國傳統書畫文學佛經之中,這也是台灣不可思議事件之一。
在以上文章的開頭,小編加了以下的副註:
蔣勳繼《歲月靜好:蔣勳 日常功課》後,再度依四時節氣遞嬗,抒發人生感悟,從中可領略深厚的美感素養,對於人事紛擾、社會議題的感慨與針貶,句句亦為肺腑之言。
蔣勳繼續「歲月靜好」出書賺錢沒有什麼關係,並不會妨礙到任何人;但是身為名人,對於「人事紛擾、社會議題的感慨與針貶」就要負責任,要根據事實來批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打高空、一竿子打翻一條船,然後拍拍屁股了事,繼續他自己的「歲月靜好」,在我看來這樣的行徑絕對比藍綠政客、藍綠鄉民惡劣一萬倍,完全是個不誠實、狡滑、做作到極致的三流作家。身為名人應該要承擔社會責任,而不是自以為清高來瞧不起這個社會,也期待蔣勳先生能順利跳脫戒嚴時代的「政治正確」,成為一個能承擔社會責任的現代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