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家人去了一趟她的生日旅行,雖然我們個性迥異,但家族強大的基因刻在臉上,這是血緣與DNA的神奇,兩個不同的人結合後產下的結晶們,人沒有選擇的出生在同一個家庭裡,注定了身體的特徵或是後天環境下所產生的習性。
長女如母,她排行第二,我排行第三,最後是金孫閃亮的誕生。
我和她的歲數相差最少,但並不那麼親近,我們整個家庭,後來都不親近了。
父母的分開,家人的四散,從十幾年前起,我們只是有著血緣而分居的人。
成人之後,各有各的幸酸,各有各的幽微,我無法想像躺在母親懷裡的感受,只覺得彆扭和一陣噁心,我追求成熟男性的青睞,因為自幼的銘刻印象中只有外公愛我。
旅行中她有她的煩惱,我有我的煩惱,美景一幅一幅的從眼前漂過,都是雲一樣的散落,都是雨一樣的消失。坐在夜市裡的熱炒店裡,我明快的決定了菜色,喝著啤酒,祝她生日快樂,談到了共同的童年回憶,我們還生活在一起時候的回憶。
我說到小時候媽媽帶著我和弟弟去百貨公司逛著,我想在書店裡買一本書,弟弟想在玩具部門裡買一隻恐龍玩具,我想要的書一百多元不到二百元,弟弟想要的玩具五百多元,最後母親毫不猶豫的買下玩具給弟弟,而我的嚷嚷是徒勞。
說到這件事,我仍記得幼時的憤怒,不甘,那種分別心,那種氣急敗壞的怒氣,激動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憤怒的心鼓動焦燥的痛苦感。
我能明白,當然長大了我都能明白。母親有她的難處,也許是生活不易,也許是因為才剛把弟弟從鄉下爺爺奶奶身邊接回台北一起住,她特別疼他。
但我也感受的到,因為他是男孩子,因為他是被偏愛的那一個孩子。
孩子裡面成蹟最好的是她,她想要的電腦,她想要的補習班課程,她想要的參考書父母都會買,我想要的總是在得不到的逸樂範圍內,我想要買書,我想要看大量的書,我想要聽更多的音樂,我想要的是娛樂,不是正經事,也許對家長來說是這樣的,我能仰賴的都是陌生人的善意。
於是我囚於自己的天地,用寫字當作遊戲。我唯一能擁有的是組織和自己玩樂的能力,小學三年級開始,我吃早餐是配著字典看,後來上學時買一份報紙配著看,我喜歡字,我喜歡讀,我厭於生活的表演,我總是要找著字來看,那成了我甩不開的習慣,隱身在一群孩子裡可以安靜的在腦中跟自己玩,不用索求不用開口。
她說到對於花蓮的印象,提到溝仔尾。她記得全家出遊時在這裡有一排的海產店熱熱鬧鬧,大家都就坐了,但她看到雞絲麵,只要吃雞絲麵,她是倔強而聰明的那一個,爸爸還是讓她吃了雞絲麵。高中時她帶了肯德雞全家桶回來,但沒人要吃,她很受傷,因為她想要與家人分享,但她沒想到也許是其他人早已吃飽,或是任何原因,那桶沒被動的雞塊是她哽在心裡的難受,像弟弟那隻恐龍一樣,我們家的人,都沒有好好愛到彼此過。
我還印象深刻,那隻恐龍是黃黑的顏色交錯,卻已不記得想買的書是什麼內容,只有那生氣的情緒,過了近三十年,我還是為之難過。
一個人的童年和成長決定了後面的人生,這是後話,得先活過前面,才有劫後餘生。我順流而行,處理不完的明天,光是修補自己就得花上太多力氣,成為一個長大後自己不討厭的大人,是多麼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