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飼養日誌：動物們不會有負面的能量在你的心中堆積

「在這裡待得還習慣嗎？」

近幾日，遇到農場的經理、顧問、老闆無一不對我這麼說。

我總是笑笑地回說：「目前都還可以。」

「目『前』可以，那麼目『後』呢？目『後』是不是就不可以了？」

沒有幽默感的我瞬間愣住了，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整個空氣停滯了幾秒，變得有些尷尬，總覺得在突然安靜下來之後說的任何話都會顯得突兀不和諧，只好選擇沉默。

經驗老道的主管趕緊自己創造話題、接下話題：「有什麼問題要記得提出來。」

我點頭說好。

說來慚愧，明明我的碩士論文是做以人為對象的質性研究，得學會制定訪綱、登門造訪，但我的個性又顯得太過慢熟，面對陌生的環境以及在應對人的情緒上，我過於敏感，像個變溫動物般，需要很長一段的時間來溫暖自己的身體與心靈，唯有當自身的溫度與環境一致時，才有辦法踏出舒適圈的第一步。

我很喜歡農場的氛圍，相較於之前在地方法院擔任轉譯員的那段日子來說，我更喜歡與動物們相處時的那種緩慢且悠閒的空氣流速，沒有任何爭執、沒有肅殺之氣，不會有人突然拍桌大聲喊：「有本事你處分我啊！」、「現在是我的提問時間，你沒有提異議，插什麼嘴」之類的爭執，也不會有被告邊哭邊擦眼淚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的悔悟。

在農場裡，我更有辦法好好處理我的情緒，調整自我生命的流速。

動物們的情緒不像人們複雜，當我接觸牠們的時候，我能感受到的情感是非常自然且單純的，並不需要過多匪夷所思的猜測。然而，當我接收他人的情緒或者思考時，因為有個非常複雜的編碼、解碼、轉譯的認知過程，且這個過程總是充滿矛盾與不和諧的，有時像是在荒原裡燃燒的風暴刮得讓人臉疼，有時又像是一個細碎石子擲進深潭般毫無聲響、不起漣漪，光是要抽絲剝繭這些紛雜的思緒，並把將它梳理到井然有序的狀態，幾乎耗盡我所有的靈魂能量，甚至讓我的心死去一點點。

與之相對的，動物們的情感不會有負面的能量在我心裡頭堆積，牠們為我的情緒創造了一個抒發的洩口，把那些緊張、焦慮，以及足以殺死人的都疏導出來。與其說是我照顧動物們，不如說是我被動物們照顧著、療癒著，牠們，尤其是哺乳類的動物們需要陪伴，正如我需要一個擁抱般。

「我感覺你的氣色變好了，」我的姐姐對我這麼說，「你做了這份工作後，我感覺你變年輕一點了。」

或許，因為現在的我變得比較平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