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讀書人選書】雙棲於台、日語境 日系含蓄的女同絮語—《倒數五秒月牙》

半晌，我在心中暗自做了個決定。下次睜開眼時，就轉身面向實櫻離去的方向―若實櫻的身影還在眼前，就把自己的心意毫不隱瞞地告訴她吧。（中略）

我靜靜閉上雙眼，開始倒數，五秒。

「首位奪下芥川賞的台灣人」，李琴峰在近年台灣文學屆可說是討論度數一數二的名作家，但這不僅僅是因為她的文筆細膩深刻，能夠流利地使用兩種語言，更讓她的作品能夠跨越語言的隔閡，觸及更加廣泛的閱讀群眾。同時身為翻譯與作家，讓李琴峰的文字得以避免許多作品在語言轉換時容易丟失的語境與意涵，並且針對不同讀者「客製化」內容，也讓這些作品彷彿是「雙棲動物」般，得以悠遊於日、華兩種語言中。

日系含蓄的風格 訴說兩則女同志故事

作為認識李琴峰的第一本作品，《倒數五秒月牙》是合適的。在這本以兩篇關於女同志的短篇小說構成的著作當中，不論是關於女同志心境的描寫、時間感的營造，還有語言乘載意義的闡述，都令人感到印象深刻。在一些評論中，將它視為「戀人絮語」，相較近年來常見較直白、熱烈，甚至可說是暴力的風格，《倒數五秒月牙》在清新的筆調之下，確實也相對含蓄、「日系」許多。

身為一位異性戀男性，對於遠在光譜另一端的情感，或許並沒有那麼敏銳，有些「梗」甚至還必須藉助導讀才能夠感知；但縱使如此，依舊能夠感覺到文字中深刻、動人的情感，尤其是在面對大環境的壓力下，就連表白都艱難萬分的心境。至於時間上，藉由描寫陽光的角度不同，或者是「那時的一年時間，便足以概觀四千年的中國文學史與兩千年的日語史，肯定是很漫長的」等，都讓書中的時間感變得更加多元且變化莫測。儘管兩篇內容描寫的實際時間，其實都是短短不到一天，但在各種回憶、小劇場下，卻產生出了可說度日如年的效果。

不過，其中最值得玩味的元素，或許還是「語言」。

我有時會想，在習得「戀愛」這個詞語之前，人們是否有可能真正談「戀愛」？若人類是透過語言的濾鏡來觀看這個世界，那麼未知的詞語是否就意味著對世界眼光的死角？

語言是隔閡 同時也是隱藏心意的保護傘

除了都是女同志外，跨種族（語言）也是兩篇作品的共同元素，但儘管同樣都造成溝通上的斷裂，語言兩段關係中的作用，卻完全不同。在〈倒數五秒月牙〉中，對方（可能）不懂的語言，成為主角婉轉示愛，甚至是隱藏自我情感的道具；至於〈聖夜絲〉中，主角卻苦於語言就如同絲線般脆弱，無法承載自己真正的心意。

〈聖夜絲〉發表於純文學雜誌《群像》二〇一九年四月號。這篇小說原文篇名為 〈聖ナイト〉（即聖夜、聖誕夜），又可解釋為「聖な糸」（「糸」為絲線之意，是小說的重要意象），同時「聖」在日語裡音同「生」、「性」，「糸」則音同「意図」，因而可引發多重聯想。中文裡無法玩相同的文字遊戲，幾經考慮後勉為譯作〈聖夜絲〉。

在故事情節之外，《倒數五秒月牙》本身，也似乎是另一個語言隔閡的象徵，儘管同時能夠使用兩種語言，但作者在身兼翻譯時，卻依舊面臨無法完全傳達語境的困境。縱使如此，李琴峰依舊創造了另一個小說翻譯的突破可能，就如同兩篇小說的結尾一般，提供了未來創作與翻譯更開放的想像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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