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在保險業多年,算一算有十八年了。可說是江湖老鳥。中年後,決定從原先極為擅長的IT領域,轉換擔任保險業務。
這一決定掀起了家庭革命。反對的,意外地,不是床邊的另一半,而是先生的父母。反對的,不是保險業務單單需要去拉人,而是原來穩定的薪資加上十八年的資歷以及未來能預想到的退休俸。
問了問我朋友: 「她是因為甚麼原因,下了轉換跑道的決定?」
她回答: 「主要是一位認識多年的保險朋友。原來這位朋友是他們全家的保險顧問,一天跟她見面後,提及這位業務計畫幾年後要退休,因此轉任主管後希望能找到後輩。而她看到很多特點,可以適任業務員。好比親切度,同理心等特質。」
這一席話讓朋友起心動念。動了心裡最深的渴望: 在職場上,就想要有點成績,不是白走一回。
原來IT工作,名義好聽是穩定,實則是受氣單位。儘管服務十八年,但比她資深的前輩大有人在。而這些前輩最厲害的就是靠三句訣(拒絕)一路坐穩:「不知道,不清楚,不要問我。」
她原先想服務的熱誠,早已在原單位磨光殆盡。
剩下的只是每天告訴自己,何必不快樂一天的過活。強迫自己去原單位上班。
下了決定,正式提離職離開原公司。開始了老鳥資歷,但菜鳥經驗的業務員受訓生涯。前一個月的受訓,公司給足月薪。受訓完,再依照業績給予不同程度的獎金。
受訓當中,發覺其他菜鳥其實多半有業務經驗。有些人過去是導遊。疫情讓他們轉換跑道,但業務性質工作對他們來說並非陌生。有些人則是藉助好友交情,為他們帶來一些可開發人脈以外,也給了很多寶貴資訊避免冤忘路。
巧的是,這一切都沒在朋友身上發生。
受訓完(又稱下部隊),開始實際接觸業務工作,發覺原來以為的保險朋友,變成她直屬主管後,呈現的全然不同的嘴臉。
朋友為了證明自己,每天一早進公司,表定下班時間後也留在辦公室繼續研究資料,每日都是早八晚十一的生活。加上自己努力和盛情難確的攻勢,下部隊後第一個月,就榮登業務冠軍榜首地位連續好幾周。
理當原先從好友身分轉換主管的友人應該比誰都高興。畢竟業務獎金,主管需要底下業務創造出來。但該主管卻採取了特別做法。
每日要求底下四位業務的小團隊必須在早上八點到公司。好友照做了,即便需要先送兩個女兒去上學。但奇怪的是,主管有時突然改八點半,有時突然變成九點。但都要按照主管說的做。
一日好友因有事耽擱趕不到主管原先要求的八點半(當天突然又改成八點半)上班。就傳了訊息告知此事。主管簡單回覆: 「你一定要上系統提出假單」。好友照做。過了一會收到公司人事部門回信,最短請假時數為一小時,而且只能從早上九點開始請。
朋友不明究裡撥了電話去問細節,才得知,上班時間一直都是早上九點開始。換句話說,朋友就算真的九點到公司其實並未違反公司制式規定,當然是違反主管要求的: 她可以晚到,你不能的上班時間。
儘管人事澄清,但主管堅持好友需上系統提出假單。
就是得請假。
好友就請了個早上九點到十點的,我明明人已經在辦公室的假。
當一同拜訪客戶時,好友期盼主管能一同陪同。畢竟經驗需要被教導。敲了好幾次日期與時間,主管時間就是無法配合。好友不得已硬著頭皮開口: 「如果您剛好都有事,我是不是能找處經理陪我一同前往。」這樣的詢問其來有自,因為處經理也樂於陪同處下面的團隊一同成長。
但好友收到的是,在隔音為零的絕對開放式辦公室,一陣長達一小的怒罵。
高音分貝的洗禮後,同事與處經理都私下詢問還好嗎。朋友不是很清楚她的要求為何被這樣對待。進了廁所,看著鏡子,哭了。
不是為自己的稚嫩青春哭,因為早已不是青春。不是為了自己於心有愧。而是哭了,卻不明究裡。
主管開始跟其他部門述說,好友都不願意一同前往join meeting(一同拜訪)。
一日好不容易與主管共同拜訪大學教授。會面前,同事與主管聊起了小孩教養。主管也不知為何,開始了狂暴訓話模式。
但奇妙的是,結婚還有小孩的是朋友。而主管生命只有工作。這段主管教訓好友的小孩教養,唯一所謂共同點就是,都是女人。
狂暴訓話過後,好友心情完全無法平復。但只剩下五分鐘教授就會來會面。好友提出: 「能不能今天讓我獨自與教授談,謝謝。」主管聽到後,一分鐘收拾好東西,臭臉轉身就走。
會面完教授,好友傳訊道歉,也撥了電話希望溝通。主管在十多次電話都拒接情況下,讓冷暴力情況繼續進行。
好友回辦公室聽到的仍是:「她都不願意和我一起join meeting!」
快跨年的前一禮拜,好友提出了休假三天申請。希望在跨年前三天就請假與家人一同出遊。恰好主管休假,因此將假單轉給她的代理人。
主管休假回來後與好友說: 「如果你那三天休假,怎麼還排一些會議?
「那些會議是我決定休假前就安排的,我是希望竟然答應了,就還是去。」好友堅定地回答。
跨年31號當天下午,主管傳了訊息到手機: 「公司規定: 無故曠職三天,公司得以直接解雇。」
好友一頭霧水,傳了訊息詢問,但已讀不回。撥了電話,拒接。不得已,直接找上處經理。了解來龍去脈後,處經理簡單說:「你明明可以搞定她的,怎麼弄成這樣情況。」
沒錯。主管要的就是一份無上限的尊重。
捧高她的威風,踹下菜鳥的光芒。
好友想一想本想忍受。但回想起,短段時間,既無原有期待要的主管教導,也無法透過主管獲取公司的資源。這樣繼續做下去,僅是修行。修的是成全別人,貶低自己的道。考慮後,直接向處經理提了離職。離職前,她鼓起勇氣開了口:「我不想無故曠職,畢竟我確實按照公司規定時間與程序提出休假。」處經理最終並未簽了無故曠職。也承諾會解決此事。希望好友留下。
好友原先秉持不八卦,不參與的態度。儘管早有耳聞該主管每一個單位人緣甚差,甚至聽到一句評語:「她已經把所有可以得罪的人都得罪光,現在弄你們這些部下。」好友開始不得不相信。
幾個月忍受後,原主管因為一年主管所謂加給俸到期,就決定不繼續擔任主管職務。回去擔任原職務(保險顧問)。好友也被轉調到組織更大的處。樓層皆不同,也不再遇到原來認定的好友。
但原來家裡所有保險都是由該好友去經辦。她決定把所有保單轉走。她客氣告知該好友,得到的絕對臭臉與不理不睬。
保險業是鮮明的資訊不對稱行業,好友最終才發現,轉走保單需要家人的簽名蓋章。但原來認定的好友,皆未清楚告知。若家人未簽名蓋章,所以保單將移轉到客服部門去,而非好友身上。換言之,自己家人保單可能轉不到自己身上,反而轉給一個客服單位。
現在他們相遇,好友業績更好。職位一樣。
但原先認定的友情,拆開假鬼假怪的面具後,留下的是薄薄的移轉保單同意書。
後續
好友幫一位客戶爭取保險。他一耳是傷殘,另一耳則功能正常。當時請原主管簽核同意,卻開口說:「厚,是一耳聽不到到喔? 那只剩下一耳,用久也會殘障吧」因此執意將兩耳都認定是傷殘。僅說這符合公司政策。
好友請她友人去做一耳鑑定,證明毫無問題後,堅持向公司提供申請,最終申請下來保險。
原以為保險與人有關,需同理心。好友不得感嘆: 「人骨子裡的寒意,隔著面具也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