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有義務去愛│失速母親 À plein temps (2021)

2022/08/04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然而這部片絕對是一部愛的故事,只是劇情並不特寫氾濫到無限上綱的母愛,這樣的作法反倒有點特別:角色的處境與情感更多呈現在一個受壓迫的無力狀態下,人還有什麼選擇、還能給出去什麼;這也彷彿在反問觀眾,如果僅得出「為母則強」這樣的結論,是否把「母愛」看得太理所當然?又為何我們對於電影中忘了支付贍養費、從沒現身、電話總是不通的父親,沒有相同愛的要求?
或許這是因為「愛」,不論對愛人者與被愛者從來不是毫無代價的。這話之於戀人間的愛情是容易被理解、接受的,但就親情而言卻可能遭到質疑;父母對子女「天生」的愛,甚至作為「人與禽獸之別」的理論之一,更多代表著人們多麼渴望被無私、無條件愛著的情感需求,逐漸成為了另類的集體道德束縛,而這種束縛又再與性別議題緊密交織,畢竟「天生」目前在生理上也多由母體擔負,那樣與子女緊密的聯繫某程度也像是道鎖鏈,謳歌「母愛」其實又是硬生生的一道高標,而父輩則要承受更多外顯的、可能量化的期待,那樣的壓力「還不夠多/大」嗎?加上父權形象缺失柔軟的一面,使得人們對於父愛沒有那麼多的「苛責」。然而如果所謂「親愛」是如此受社會性左右,渴求的對象、重量可被權衡、移轉,也間接證明了人們對母愛、父愛的態度其實早就遠離「天生」、「無私」,尤其是母親,實際上毫無必要接受集體情勒去擔負對子女無窮盡的義務與責任。
亞洲的我們似乎很難想像,但長期養成的價值觀、道德觀將深深影響我們的觀看。如,台灣將本片翻譯為<失速母親>,原名<À plein temps>僅僅談的是「全職」的狀態,當我們過度陷入角色的母親身分,這部片也就只是另一部談母愛、性別議題的電影,但試著將主角Julie看做一個單純的人、「不過剛好是位母親」,戲劇的衝突將變成個人和整個集體的對撞,如何在別無選擇時為了生存想方設法極力變通,這個角色就成為了所有現代人(不限於女性、不限於母親)的縮影。
Julie體現了近年的「斜槓」顯學實質上是個被抹粉施脂的髒字,它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新概念,倒更像是一種包裝後的陰謀,每個人的不同身分本就是斜槓,只是現在必須做的比更多還要多,你,必須是全職A、全職的B、全職的C……生活中只有不斷追加的責任,而責任的本質並不具備通融、折衷、體諒、商量的彈性,所有責任都在要求人們全力以赴,為了生存,我們只能在夾縫中不斷奔跑、壓榨自己僅有的腦汁/心力/時間而支離破碎,為了不讓他者失望,我們只能忽視自己內心的情感、想望,成為失敗的自己。
交通大罷工使Julie的處境雪上加霜,法國的罷工文化做為本片中微妙的框架:本意在爭取勞方權益、爭取勞資對話空間,試圖解放受壓迫者的手段卻成了另一種壓迫的力量,沒有工會支持的個人,如同Julie只能為了他人的大我犧牲自己的小我,她的窘境就算能被明白卻無法被諒解,同為勞工的她在理性上必須支持那些勞方主張權利的方式,集體的權利永遠比個人的權利來得更高,使她在情感上也無法抗議罷工對她造成的負擔,無人聞問她的權利是否被侵犯、無人在意屬於她的對話空間又在哪裡?
即或如此Julie堅韌、冷靜不斷在死路中尋求各種生機,似乎也順著觀眾的不忍與同情,給予她一個獲得解救的結局。只是現實生活中,更多人們沒那麼幸運能被允許這樣喘口氣,日復一日面對相同處境需要多大能耐不崩潰、多大勇氣不放棄?沒有一項責任、沒有一種愛是理所當然的,我們都得在集體秩序與自我認同之下不斷做出選擇,每個人、每一天,to be or not to 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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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電影的人 / 讀字的人 / 寫字的人。作為一個記憶力極差的人,以書寫,留下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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