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本字裡行間滲出一些思念的哀傷,有些還沒說的事。
入殮時這樣被問著,還有什麼想說的要快跟阿公說。想說什麼呢?還有什麼沒說呢?
還沒跟阿公說我要離開嘉義了,或許他也不記得我離開員農,而我也一直還沒有帶火雞肉飯回家給阿公吃看看,他是喜歡吃肉的,我們都記得阿公吃肉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吃得乾乾淨淨再喝湯。還沒跟阿公說要離開嘉義的原因,還沒跟阿公說我又要到那個有糖廠的虎尾小鎮,糖廠的小火車還會運著甘蔗噹噹噹穿過馬路,跟他年輕時聽到的聲音應該相去不遠。
真想跟他說我考上了,在我準備複試那幾天。我沒什麼值得家人驕傲的事情,碩班畢業也帶了碩士服回家給阿公看,當然也穿著跟阿公拍了照,也讓阿公戴著碩士帽,沒印象他說了什麼,應該也跟阿公說過去念碩班的原因,修了教程再考檢定,這些都有跟他說過,可能覺得我怎麼總是在考試,一下這裡一下那裡,但總沒問過這樣會持續多久。真希望可以回家跟他說我考上了,應該會要我點炷香也跟阿罵說,說說我這幾年那樣晃盪著,如果總算有個著落。在準備複試的時候冒出這個念頭,要是有這個機會跟他說就好了。
前幾週回阿公那過了一夜,如童年時期的週末一般。悄然無聲,整個庭院與屋舍少了一層什麼,有些東西一點一滴消失著,夏末初秋卻連什麼蟲鳴也沒有,微弱的沙沙聲是連風都小了。時間在這片宅院停止了三、四十年,跟對面老闆總這樣聊著,有點惋惜,卻也有點欣慰,想回去哪的時候總有個地方,沒什麼改變的地方。看電視,廳堂的燈也開著,走出房間可以聞到曬了一整天的木頭味,上過漆的神桌在夜裡會有這種特殊的味道,沒變的東西還是存在,而還是知道有什麼流失了,散逸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