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ypsies © 1990 Columbia Pictures Industries,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靜謐夜空佈滿藍色,底下人間萬頭鑽動,貧窮者視星夜為屋簷,視黃土荒漠為樓板,他們是一無所有的,看上去卻荒謬得有些浪漫。庫斯杜力卡的電影就像是手風琴、口琴和古典吉他交織而成的 G 小調 NO.5 匈牙利舞曲,它一點也不高貴,卻躁狂而偉大。某種宿命般的悲劇是濃烈的、魔幻的、哀悲,像鬼的狂歡,看似歡快卻帶著悲愴,幾乎是超脫了時間的線性,這樣的命運橫亙在每一個心靈流浪者身上,他們 / 我在國族間漂流、在荒土上流浪。
電影從精湛的場面調度起始,帶出吉普賽人的生活困境與樂觀天性,《流浪者之歌》的主角──吉普賽少年裴漢擁有隔空移物的能力,出身貧窮且一事無成的他多次提親失敗,與他終日相伴的只有一隻火雞、擁有魔法的奶奶、瘸腿的妹妹、好賭的舅舅。聽說經商成功的阿梅德從繁盛的歐洲上流社會回到小村,生命的大雨前夕,討不到錢的舅舅將一家人住的陋屋綁上卡車,連根拔起,而自那刻起,生命的雨、命運的雨惡狠狠地打在裴漢心上。
「外面是絕對浪漫的地方,如果我們年輕點,我們還可以在外面跳舞。」滂沱以前,鄰居和奶奶的這段話正是流浪的隱喻。為了救治妹妹的瘸腿,裴漢抱起妹妹,與阿梅德離開這座荒村,半是抱著愛護妹妹的心,但更多的是──裴漢那顆年輕、熱烈的心,定也抱著壯志,且暗自思忖、期待再次歸家以後能被眾人擁戴,迎娶戀人為妻,蓋上一間大房給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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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村鎮之後,裴漢踏入真正的世界:殘酷、真實,而富裕歸家的阿梅德實則從事人口販賣、逼迫年輕的孩子在路上乞討⋯⋯,遠離家國的風是冷冽的,在駛離故土的轎車上,妹妹彷彿看見母親的鬼魂,隨著母親的頭紗逐漸落地,那份乾淨而稚嫩的心、眼底純而無瑕的靈性,也如同落地的白色頭紗,離城市越近、眼底越是無光。
主角陷入每一個流浪的宿命,而這場流浪,或許從來就不是「生性浪漫、尋求自由」,那一份「無光」更是其來有自。先重新正名「吉普賽人」一詞,因其多所爭議,近年普遍皆稱「羅姆人」──代表著這一群沒有身份、沒有家國,在世界各洲無居、遊蕩的人。
在國境之間漂流、被驅趕,無處為家的羅姆人在無法翻轉的階級與視角裡,成為觀光客眼中敬而遠之的竊盜、當地人眼中骯髒的乞討者,但,當一個人連吃食都成了問題,偷拐搶騙早已是道德以外的事──畢竟他們對生是如此感激。而當生的意志長成枝枒,悲苦將會成為港灣,在竭力渴望存活下來的同時,悲觀也會成為一件耗費力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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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再次想起鄰居所言,外面是浪漫的。當天地為家,就朗誦一首屬於萬物的詩,將太陽化作渴愛的人,將風當作舞伴,就在花紋繁複的方布上跳舞,讓乞討的飯碗成為敲響城市的鑼鼓。即使城市是滂沱的,但仍然做夢,因為,他們真正的自由從來就不是身體上的流離失所,而是在夢裡,在他們少數得以平等地擁有一切時,在睡去以後的迷離夢境。
庫斯杜力卡的電影在悲喜劇的迷幻背後,關注著更多、更龐大且難以解決的種族、階級、生命成長⋯⋯,《亞歷桑那夢遊》的主角艾克索,甫成年便遠走他鄉、終日釣魚,在自我世界裡泅泳,幻想能成為一條無所不知的魚。爾後戀上一對母女中的母親,片中飛翔的魚與裝扮成愛斯基摩人的自己都是得到救贖的夢境,更是一場成長為大人的惡夢。《流浪者之歌》接在此片之後,成為更殘忍的真實幻夢。少年投入凶險的世界,註定長成廢物,羅姆人的唯一生存手段是偷盜與乞討,即使夢醒之後,對比生活,崩壞的人生更是荒涼景象,但作為無法逃離命運的人,夢已是唯一的家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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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點台北電影院於 1O/21-10/3O 的「眷時代影展」,選映多部中外經典作品,在鄉愁與離散背後,召喚更多關於時代、族群的記憶。
「眷時代」選映眷村出身的台灣導演王童之作品,如《紅柿子》、《香蕉天堂》、《風中家族》,以及朱西甯、朱天文姐妹的紀錄片《願未央》、《我記得》,企圖回望眷村時代的真實面貌。「村文化」則以不同文化族群的聚落記憶,如巴黎加加林社區的《仰望星空的少年》、紀錄古巴韓僑歷史的紀錄片《時間之舞》、以及多部經典著作《為所應為》、《卡拉之歌》⋯⋯等,領觀眾在電影裡思索更多關於時代的辯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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