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晚間十點四十分。
真不敢相信。
早上還在工廠拚死拚活,現在卻躺在京都旅館內的床鋪上,答應老闆要加班趕進度的事被拋到九霄雲外。
也太說走就走了吧...我喃喃自語。
最近常常會有拋下所有一走了之的想法。
明明生命短暫,為何總是要過得這麼辛苦呢?和對周遭的一切負責任相比,自己的意願果然應該擺在最後的吧。
其實,不過是逃避的藉口罷了。
我出身的家庭經濟狀況並不好,即便父母很忙卻還是關愛著自己,還有個總是承擔責任的姊姊,印象中童年是在歡笑中度過,直到12歲那年。
姊姊走了。
平常一下課就急忙回家打掃家務的姊姊,一直到晚上都沒有回來。那時的綁架案異常頻繁,許多兇手仍逍遙法外,雖然大家對於孩童遭綁架非常氣憤,卻都是無可奈何。
但沒有人會想到這種事發生在自家身上,好幾個月母親都哭的撕心裂肺,連平常沉默寡言的父親都偷偷哭了好幾次。
我必須為了這個家,活的更賣力,連同姊姊那份一起。父母從未要求過我什麼,但從那時起,莫名的壓力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之後我便打起了兩份工,下課後先到餐廳當服務生,到了半夜再去酒吧洗盤子。因為還未滿打工年齡,店家以此來縮減薪水,當然我並沒有和店家爭論,有錢就已經很好了。
高中畢業後輾轉在朋友介紹下進入一間鋼鐵工廠,終於有了正常穩定的收入,一切都慢慢步上正軌。
某日午時到醫院拿檢查報告,醫生拿著住院手續表,下達了最後通牒。
「一年前就要你與親屬一同前來,這已經不是再拖的事,我還是建議立即治療...」
搞屁啊...竟然如此擅作主張,我苦笑地看著醫生。
「反正也只是延緩。」
這種事該怎麼向父母開口啊,我不想再製造不幸了。
不過,突然覺得有些輕鬆。
姊姊失蹤的前一個夏天,父親拿出攢了好久的一筆錢帶我和姊姊去日本玩,雖然只有短短幾天,也許是我們最幸福的時光。最後一天,我們在京都小巷內閒逛時,走進了一間老屋。與外觀不同,裡面擺設氣場十足,商品五彩斑斕,似乎閃爍著金光,走進一些才發現販售的是巧克力,很貴的巧克力。
抵擋不住我和姊姊水汪汪的眼神,父親把最後的伙食費花在了這裡,但也只夠買小小一條。
「我死前一定要再吃一次!」美味到姊姊邊哭邊說。
「我也是。」我舔著包裝紙回應她。
當時姊姊被父親責罵不吉利的一句話,成為現在我到日本的動力。
隔日憑藉模糊的兒時記憶,用著支支吾吾的日語和當地人溝通,我沒有事先上網做好功課,更沒有確定那間店是否還在,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竟然深信一間店過了十幾年仍不會倒閉,自己也覺得好笑。
伴隨夕陽落下,京都老屋映上餘暉,顯得特別美麗。
最後還能任性的做一件事,感覺真好。
帶著微笑,我轉進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