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女孩是阮鳳儀執導的臺灣電影,本片取材自導演自身的經歷,更入圍了多項獎項。電影敘述母親莉莉在2003年在美國被診斷出罹患乳癌,帶著兩個女兒芳儀和芳安回台,和丈夫宗輝團聚的故事。在情節編排上,不論是家庭、學校、文化等等,處處都可以看到衝突點發生。如果有看過《瀑布》的話,會發現兩者有些相似,不僅都是發生在人心最敏感的疫情間,也深刻反映一般家庭可能會面臨的問題,而情感描繪上也都非常細膩,層層鋪墊,耐人尋味。
全劇貫串家庭與文化背景,無論是兩姐妹對於台灣的不熟悉,及對於美國美好記憶的思念,到文化上,當「給愛麗絲」的音樂響起,就是台灣人需要倒垃圾的時間,在宗教信仰上,電影中也帶入許多畫面來增加觀影者的印象,例如莉莉和兩個女兒信仰的是基督教,而宗輝則是台灣傳統拜神的信仰,有次宗輝和朋友打高爾夫時,朋友推銷他一尊神像,說可以保佑賺大錢,宗輝就對他說「莉莉信耶穌基督的,她不高興」我也將這個片段解讀信仰的不同,讓這對夫妻需要更多磨合。
至於學校生活,即使待在台灣已過一段時間,芳儀仍沒有因此適應,在美國,芳儀是資優生,但當她回到台灣,不僅變成班上的最後一名,還因為自己的美國女孩身份,遭受同學的排擠霸凌。在學校的片段中,學校的大家都穿著相同的制服、留著相似的髮型,但芳儀的穿著總是和同學有些不太一樣,更凸顯她和其他人的格格不入。片中也將傳統老師的既定形象詮釋的非常鮮明,台灣過去有體罰的傳統,汲汲營營追求成績、排名,也是台灣家長及師長對孩子的期許。
在美國,芳儀可以盡情地騎馬,她最愛的馬就叫做SPLASH,因此在她身上處處可以發現她喜愛馬的細節。像是家中牆壁上有許多馬的照片、房間擺設許多馬的玩偶、課本每個角落都畫上馬的塗鴉,甚至和最好的朋友林思婷介紹許多關於馬的故事。這也為之後在馬場和馬對戲時流露的悲傷情緒鋪墊。
母親莉莉其實非常愛孩子,但因為害怕自己的病會讓她早早離開,所以總把愛包裝成利刃,加上芳安可能感染SARS的恐慌,讓莉莉只能不斷地說著偏激的反話,而他的丈夫宗輝就像個傳統大男人,負責在外賺錢養家,對於莉莉時不時把死掛在口中,宗輝不願意聽,總用大聲斥責來回應莉莉的胡思亂想。而莉莉對丈夫及女兒的衝突關係,將情緒壓抑得太深,最後一個人潰堤。在醫院打化療這幕,鏡頭從遠處拉近,到莉莉因為悲傷而潰堤的面部表情,沒有背景音樂,用最純粹的現場聲音,來凸顯真實感,也讓細節更為細膩。
母親和芳儀衝突的最高峰就是在妹妹感染肺炎被送往醫院隔離的那段時間,那段時間打亂了全家人的計畫,全家人的氣氛降到冰點。芳儀到網咖在個人部落格發布一篇「媽,我恨你」的文章,學校老師發現她的內心故事,便推薦她參加主題為「影響我最深的人」的演講比賽,並且對她說,「有時候恨跟愛是一體兩面的」。我原以為老師的形象是非常不近人情的,但到這裡我也發現,其實老師不也是改變芳儀生命的其中一個人嗎?
妹妹住院這段時間,芳儀和母親彼此常因情緒不穩定而爭執,某天甚至大打出手,父親見狀便拿起棍子往芳儀身上痛打,顯示傳統男性的威嚴形象,而母親此時又出於母愛激動的想保護芳儀。母親平時看似對妹妹的偏愛,其實是因為發現父親對姊妹不太公平的待遇而做的平衡,例如當姐妹都想要一輛腳踏車,父親卻只買給姊姊,當時畫面由妹妹站在公寓的陽台窗戶往下帶,讓觀眾可以看到妹妹看著父親和姊姊快樂騎著腳踏車的視角。再來就是當父親要買新書桌,卻買了姊姊想要的化妝台。透露出的訊息是其實父母也做不到完全公平,但是母親莉莉為了家庭已經非常盡力的在維持公平。
我必須稱讚這部片對時代的細節處理的很不錯,像是當年需配戴N95口罩、手機是用掀蓋式手機、家裡用黑金剛的電話、和平醫院封院,以及網咖的電腦是用XP系統,且背景音樂選用的是周杰倫爺爺泡的茶,這首歌則是收錄於周杰倫2002年發行的專輯《八度空間》中。讓觀眾得以時時融入在當年的時代裡,不會感到出戲。其他時候在音效的使用上,沒有太過鋪張華麗,有時是輕音樂,有時只有背景聲,讓觀眾感受到平凡的共鳴。
「如果妳還是覺得美國比較好的話,就算窮到脫褲子,我還是會想辦法送你回去,但是如果你是在逃避的話,到哪裡都一樣。」這是父親看完芳儀的演講稿對她說的話,接著畫面帶到芳儀緩緩蹲下,把手輕輕覆蓋在小時候和妹妹一起在牆上蓋的手印,這段畫面似乎也暗示芳儀心中的答案。結尾處芳儀主動要求母親替她掏耳朵,並親口對母親說出演講稿中自己心裡的話,這時,母女倆才打破先前的僵硬關係,真正說出愛。
片尾處畫面再度帶到家中四周,呼應母女三人第一次回到台灣家中的畫面,雖然牆上滿是壁癌、房間擁擠及外觀老舊,但每個角落都包含家人間所有的回憶,接著鏡頭特寫陽台上長著根的番薯,象徵著這裡就是我們的根,背景音則是風鈴清脆的聲音,為結尾添上幸福氛圍。
我覺得這部電影帶給我很大的反思,每個人在青春期時難免都有一些碰撞,其實有時候產生衝突不是誰的錯,而是站的角度不同,正如片中每個角色都有自己所執著的以及想逃避的事情,因此要求對方改變。而所有衝突看似是由於母親莉莉的病所引爆的,但仔細想,若是母親沒有因為生病而回台灣治療,就不可能有後面全家團聚的幸福故事,總結來說,愛跟恨是一體兩面,幸與不幸有時候也是一樣的,最重要的是,親情終究是無法分割的。
評分 8.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