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張唱片內頁的文宣上看到這樣的一段話:「如果你老想控制每件事,人生就會失去所有的驚喜!」那是一張什麼樣的唱片,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才書寫這一篇文章的我已經忘的差不多了,但這一句話我卻記住了。是什麼樣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呢?我不禁猜想著說那句話的人,心裡的憐惜與不捨。想必說著那句話的人心裡還有太多話想要說吧!但是好像是某段關係走到了某個段落,像是要做了結又不甘心的意思。
某一年的某一天,我對我自己說了這樣的一句話。就在我跟那個人的關係走到了一個路口的時候。那一年我終於把自己逼到了一個沒有退路的關口上,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想要有固定愛情關係的我,竟然跟那個人開口說想要結婚這樣的一件事。其實自己嚇了一大跳。那時我人正在往機場的高速公路上,行李廂裡有我要長途跋涉的行李,手上握著前一天晚上才送來的機票,沒有回程的日期,心裡也沒有回程的打算。
我在往機場的車上發了通簡短的訊息,說出了想結婚這樣的一件事。發完了手心發著抖。為什麼呢?講到這裡,其實自己也不懂。在後來的半小時裡,沒有等到那個人的來電回覆,便關上了手機,通過了驗證的海關,一個人走進登機閘口去。那個人在好深的夜裡來了電話。也不是愉悅的聲音也不是責難的語氣,只是問著我為什麼。我想了半天答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個人便把這所有的一切推到了等我回來再說。於是這一切先打了一個住。
回來之後等到的答案,其實也就在我的預料之中。那個人當然的說沒有準備好;結婚這儀式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就是開心;未來的事沒有人能預料之類的。我其實也沒有多做什麼情緒上的反應,也就只是走出房門去抽煙去了。走到人生的這一天,第一次提出想結婚的要求,便碰了一個軟釘子,一時間,情緒還真是回不來的,在那之後鬧了幾天的情緒,其實也沒有什麼結論的,兩個人又像是從前一樣的繼續過活著,彷彿前幾天所鬧的那些事和那些話都沒有發生過。其實人生或說感情,說穿了不就是這樣的吧!
後來的有一天夜裡,我和那個人相約去看了一場午夜的喜劇電影。回家的時候,坐在那個人單薄的電單車後座,低著頭什麼也沒想的就一路騎回家去。那時候我忽然心裡一驚:這是我第一次也沒有看著前方的路;也沒有盯著回家路線的就任人主宰我的方向,這是第一次。忽然一驚!原來我最不能做到的事竟然就是放手!
在這一段感情裡我從來也沒有放過手而讓那個人去做些什麼,我永遠要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要往哪裡去;我永遠要知道明天或下星期的行程是怎麼安排的;我永遠堅持自己做菜,甚至堅持自己買菜上市場;我永遠要別人按照我的方式打掃我的屋子,甚至垃圾袋綁的方法;我永遠都覺得別人開車或騎車都很危險,在這麼多的生活內容中,「我」永遠放在最前面的那一段。寫了前面的一大段,也都是以「我」為出發點,為什麼我這麼沒有安全感?為什麼我會這麼想要掌控每一件事呢?真的只是因為我對所有的一切都不放心嗎?還是其實我只是怕!?
原來把每一件事都掌控在手裡並不是件很愉快的事情。所以我的人生裡並沒有驚喜!所以我的愛都照著我的步伐行進,但卻不令人開心!其實我才是造成這一切的人。這些年來,一直都是在控制著我跟我身邊的那個人。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按照我心裡所想要的那個樣子發生著。所以不滿意別人所做的;所以不喜歡別人所擅自決定的驚喜,卻永遠帶著自以為是的驚喜走進別人的生活秩序。
我好自私,自私到令人髮指。直到了這麼多年的某一天才猛然發現。直到了某一天的夜裡,坐在那個人的電單車後座才懂的這一切。原來這一切是這樣的。所以這一刻我對我自己說著這樣的一句話:「如果你老想控制每件事,人生就會失去所有的驚喜!」這些年裡,那個人是怎麼耐住性子跟我一路這樣走過來的呢?那個人為什麼總對我做的安排或我做的決定不做任何的表態呢?那個人真的開心嗎?那個人真的喜歡我心裡的想法嗎?還是只是因為敵不過我的任性呢?
我真是個任性的過了頭的大孩子啊!我不過是在找一個可以和我過著我想要過的生活的人而已!所以我坐在那個人的後座,閉上了眼睛,雖然我仍然是害怕!害怕騎車技術不佳的那個人把我摔在街上;害怕不熟路線的那個人會不知道把我倆帶到什麼地方。但這時候心裡卻忽然有一種很放心的感覺。那感覺像是來自己於自己的放手。
我終於可以放手的讓那個人住到我的心裡來。聽那個人說想要說的話;讓那個人用自己的生活秩序帶著我走;讓那個人去決定今天晚上的晚餐。原來不做決定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難。生活可以是這樣的吧!感情可以是這樣的吧!在放了手之後的自己忽然多了一些預料之外的輕鬆,偷偷的睜開了一支眼睛。原來專心的看著城裡的夜色,比起只是看著前方的交通燈,要來的美麗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