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

你或許想問，我錯的那題是什麼啊、竟然把我給難倒了？呵呵，是非題「魚不是動物」，請作答。魚是不是動物，後來我當然知道答案了，但是心裡留下的傷痕，卻是一輩子的。幾年前看了《父母會傷人》及《家庭會傷人》兩本書，對於這段過往，稍能釋懷。

有句話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是啊，我還小，我怎麼知道魚是不是動物啊，不過錯了一題，用現在的角度來看，有那麼嚴重嗎？又有句話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是啊，我長大後也漸漸了解，每個人生長的家庭不同，老一輩的人鼓勵的話說不出口，考得好也是責罵，考不好也是責罵，有人說不定還換來一頓鞭打，我可能還算幸運的呢，五六年級生那個年代，誰不是在父母的打罵中成長，現在也不都好好的沒事。

小時候我就體會到，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期待。我雖非天生聰慧，但就是夠認份、也算是夠努力，所以我像是讀書的機器般，不停的追求考試成績；因此求學路上，算是相當順遂，小學到大學，一路都是念公立的，高中三年期間的每次段考，只有一次例外，其他每次都是全班第一，大學畢業典禮，我也是班上那個上台跟當時副總統李元簇握手領獎的幸運兒，我想，在讀書這件事上，我雖非絕頂聰明，但至少交待得過去了，沒有讓爸媽丟臉，是吧。

求學之路上，家裡的期待就是，把讀書好，所以，我就是個會考試的動物，拿了第一，也沒有一句鼓勵的話。當兵退伍後，爸媽就希望趕緊變現，從我身上擠出錢來，這是人之常情，養你廿多年了，當時家裡也第一次買房子了，那個年代，房貸利率要8%以上，五百萬的房貸，天啊，即使現在想起，仍然頭皮發麻。所以啦，打從第一份工作起，我就是個拚命賺錢的動物，我常自嘲自己是「搖錢樹」，家裡的搖錢樹，就是一直給錢，給錢，再給更多的錢。

回首人生前五十年，有時會覺得，高中及大學我真的夠乖的了，錯過了好多，其中我最後悔的，就是大學四年，沒有把握時間多看點閒書，多看幾部電影，多交些朋友，多學習一些別的東西；四年下來，除了課業外，很少參加社團活動，寒暑假打工、家教、電訪、發傳單，賺錢的機會倒是一個都沒放過。

出了社會，汲汲營營於賺錢，接接廣編稿、寫寫文章、翻譯、到大學兼課、投資股票、房地產、基金，只要能多點收入的，我可說是無役不與。職場運也算不錯，換了幾份工作，薪水跟著水漲船高，大環境也幫忙，股市多頭期間，薪資調得快、年終獎金賺得飽飽。出社會五年後，我存夠了錢就趕緊去英國念個碩士，快去快回，只花十一個月，費用自己全包。卅五歲後，財富累積速度加快，還好自己有存錢習慣，除了給家裡的錢外，還能存下不少錢。當然，錢永遠不夠，跟熟的朋友只要每次講到買房子時，總會自嘲，真希望出生時爸媽給了我三顆腎。

出社會後到現在為止，也超過廿五年了，關於賺錢給家裡這檔事，我想我這棵搖錢樹，應該算是很忠於職守的了，雖沒能把每筆給皇帝太后的錢都記得清清楚楚，但自認算是及格了，晚上我睡得著覺。我也不過五十六公斤上下，已經瘦成這樣了，金融業壓力很大，工作很辛苦的，我想應該不會有人還天天妄想我能像十年前、每個月給你好大一筆錢吧，搖錢樹真的累了，總算體認到錢不是人生的一切，選擇簡單過日子，抱歉擠不出這麼多錢來孝敬你們了。

人生上半場，我是考試的動物、賺錢的動物，很辛苦，也很無奈，轉個念，都已經過去了，浪費時間在後悔或感嘆上面，沒有意義；人生下半場，我還是動物，我要做個為自己而活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