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不知自己何時離世,人們總以為生活是一口永遠不會枯竭的水井。然而每件事只可能極其有限的發生幾次。事實上,這個「幾次」屈指可數。」
Because we don't know when we will die,we get to think of life as an inexhaustible well,yet everything happens only a certain number of times,and very small number,really.
― Paul Bowles, 《遮蔽的天空》The Sheltering Sky 1949
Ars longa, vita brevis (Art is long, life is short.)
去年,預告將有可能會是最後一場演奏會的《Ryuichi Sakamoto: Playing the Piano 2022》 via
我以為2016年得知David Bowie逝世消息時的衝擊,會讓我在這些年來的歲月增長後,稍稍地更能面對這些離去,事實上,不論做了再多準備,痛心的難受都還是存在,空虛與茫然依舊。東京旋律裡那個放縱不拘又自負不凡、與我年齡相仿的那個男人,如今已不在了,剩下的,就只有他的音樂了。
我的音樂理念
並不是基於日復一日的時間概念,
而是基於永恆的時間和空間概念
在日本,隨處都能聽到音樂,
我們也許可以說,宇宙中的時間是恆古存在的,
而這種時間與日復一日的時間有著同樣的基礎
-《Tokyo melody: un film sur Ryuichi Sakamoto (1985)》
夾雜著紀錄片和書摘,我仍想將這些思緒記下,算是我對教授的奠祭,我想今夜,也有很多人跟我一起聽著坂本龍一的音樂度過夜晚。
3月18日,二讀完。我在想,將「音楽は自由にする」翻成「音樂使人自由」,或許確實比起原始直譯「音樂使我自由(music makes me free)」所聯想起的自省性,更有吸引與人對話的感覺。順帶一提,對岸的翻譯則是,「音樂即自由」,中文真的是奧妙的語言。
其實不論哪個翻譯,都是很好的句子,但多少有點不像書中已經57歲,會用現在已經年歲稍長,而形容過去自己年少輕狂的教授,感覺頤指氣使地,說著音樂會使人自由,這樣有如說教一般的口氣。這只是小小好奇,源自對個性、翻譯上的距離,或許是因為在我心中,他也不是沒有資格講出這句話的地位嘛,但多少會覺得,真是個可以囂張的人,那樣的喃語吧。
以上僅是個人小小的糾結。
由於距離首次讀完這本書,轉眼間經過13年,當年會買下這本書,除了封面設計是王志弘外,是因為當年稍早買了大貫妙子 & 坂本龍一的《UTAU》,而看《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並關注他,反而是那之後的事了。
《UTAU》對於當時唸大學的我來說,仍是一筆不小的支出,至少是下手會猶豫一下,並想著之後要如何省吃儉用來填補的奢侈品。但第一次聽的分享的時候是真的很震撼,至今仍是非常喜愛,不論是當中哪一個人,都是非常優秀的音樂人,可以有這樣撞擊般而產生化學變化似的合作的結果,真的是很喜歡。也因此很能理解YMO在某些人心中的地位(那之後大貫妙子的地位也在我心中屹立不搖)。
如同教授書中所述,音樂被歸類為「時間藝術」,我想在一段時間內,能夠產生質變的效果,這大概是音樂之所以不可思議的原因。雖然國小時學過鋼琴,甚至國小是學校樂團口風琴組,但說實在我實在討厭死了演奏音樂,因為這個心結,很長一段時間我對音樂的排斥性很高,至今倒是可以欣賞的多,但很大一部分起因與電影「故事性」搭配的緣故,到後來才真的可以更獨立的來接觸它。
看著一位用音樂在這個世上生存的人,對他來說像呼吸一樣的事情,或許也是很夢幻的距離感,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在那樣自成的世界裡,想必對他來說,確實是自由到不行的地方。
然而近來,對於過去所追崇的人們不斷逝去,或許這就是不得不面對的歷程,而教授在青年時期就面對這樣的生死之別,「我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些朋友的離開。不過,經歷這些死亡後,讓我體會到,一旦親近的人去世,才能夠發現人與人的距離多麽遙遠,自己對於已逝者又是多麽不了解。我一直覺得,對方還活著的時候,彼此透過適當的溝通,無論如何都有辦法相互了解。然而,等到對方去世,我才發覺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在這件事上,我自己的情況一直都是如此。」
因為是細膩的會在意著這些細節的人,因此想像著這樣用著音樂來建立自己話語權的人,更是在意自己內在與外在世界的建構吧。
電影配樂其實就是按照別人的要求去實現他們的想法,所以在音樂創作上會有很多的限制,但這種限制又會為創作帶來有意的刺激,透過嘗試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可能會發掘出新的可能性。-《Ryuichi Sakamoto: Coda (2017)》
以出演電影到電影配樂而知名國外,或許就是才華吧,看著這樣的人逐漸成穩,並不斷在創作上持續地產出。對音樂畏懼的我來說,或許也是這樣不知不覺被吸引進去,然後就始終如一地,等待著他的音樂。
「事實上,我的聽眾群大概就是所謂的死忠樂迷,不太會有變動。因此,無論是自認為流行音樂的專輯,或是古典樂作品,都不太會對銷售量造成太大影響,我會那麼想真是還滿好笑。
我一直在想,自己能做的事和實際想做的事,兩者似乎往往無法一致。我是因為能做而做,還是因為真的想做才做,我自己也不清楚這之間的界線。」
對此,我相信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坂本龍一歌單,我想分享自己喜愛的歌單,敬這位在音樂世界裡自由的人。Ars longa, vita brevis,我相信100年後的人依舊會將坂本龍一的音樂視為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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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ld Citizen I Won't Be Disappointed最早是David Sylvian演唱,收錄於《Chasm》,後來不斷重製,2022年冰島的Hildur Guðnadóttir重製的版本是我近期每天通勤的歌單。
1994年的〈Sweet Revenge〉,原本是為貝托魯奇的《小活佛》寫的,結果被要求重作,因此在收錄同名專輯時取名叫「甜蜜的復仇」。
最後的最後,是引導我與這些音樂相遇的〈美貌の青空 Bibo no Aozora〉,從最早1995年的《smoochy》到2000年和大貫妙子合作的《UTAU》,是我永生難忘的音樂。
The moon is so beautiful. Good night, Profess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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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2 記
2023.03.18 再閱《音樂使人自由》
2023.03.24 觀《Tokyo melody: un film sur Ryuichi Sakamoto (1985)》
2023.03.30 再觀《Ryuichi Sakamoto: CODA(2017)》
一般我在思考音樂的時候,
大部分都是用鋼琴來思考,
但鋼琴聲不是連續的,
聲音在減弱,慢慢消失,
雖然現在還有一些回音,
但還是被周圍環境的雜音淹沒
我內心可能一直很嚮往,
不會消失,持續不墜,
不會衰弱的聲音,
那種與鋼琴聲相對的,
不會消失的聲音,
如果用文學來比喻,
那就是永恆吧
-《Ryuichi Sakamoto: Coda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