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日誌 | 老師，妳為什麼不兇呢？

2023/04/26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近期在小班制的學習扶助（課後輔導）課堂中，學生干擾課堂的行為問題日益嚴重，於是趁著期中考結束，今天決定不上課，好好花兩節課的時間跟學生來一場對談，聊一聊他們對於課堂的想法，也分享我認為課堂最基本要做到不干擾別人的「尊重」。

印象最深刻的是其中一位學生說：「老師，妳為什麼都不兇呢？我們這麼吵，妳都不會生氣嗎？」

明明很常因為分心、上課吵鬧或同樣題目一錯在錯，而被其他老師罵到哭腫眼睛來上課的Jenny，居然問了這樣的問題。

在此之前，幾位學生都曾告訴我，即便他們很喜歡我的課，仍舊在控制自己專心上課方面有很大的困難，總是忍不住分心、跟隔壁同學互動、離開座位或發出噪音，甚至一不小心就不分場合的為了小事與同學發生爭執等。

讓我感覺這個問題就好像是在告訴我：「老師如果妳兇一點，說不定帶我們就不會這麼辛苦了呀！」

孩子一定要被兇，才能建立常規嗎？

這是我誤闖教育系統工作後，始終不服而不斷在實驗的事。

升上國小後的孩子，對我來說已經是能夠溝通，也該開始訓練他們自主思考的年紀，難道就沒有更涵容、合作的方式，一起來維持課堂秩序、提升學習動機嗎？

即便周遭的同事們一直認為我在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總是半勸半嘲笑的告誡我要兇一點、別被孩子們騎到頭上，我仍舊我行我素的當一個奇怪的老師，反正已經有那麼多會罵他們的老師了，也不差我一個吧？（笑）

於是我說：「我當然也會有情緒、你們不聽勸的時候也會感到挫折跟焦急啊！但你們回想看看，被其他老師不問原因的大罵之後，你心裡服氣嗎？下次就不會做那件違反上課秩序的事情了嗎？」

幾個皮蛋搖搖頭。

我接著說：「那你們會因此變得討厭上某些很兇老師的課、討厭那個老師嗎？」

他們開始七嘴八舌的抱怨著學校裡幾位出了名兇的老師有多討厭，然後他們如何繼續搗蛋、再被罵。

「所以呀，這就是我不兇你們的原因，因為不一定有用，還可能破壞我們的關係。我不想破壞跟你們的關係，因為我很在乎你們。比起阻止，我更想去了解你們為什麼會做出這些行為，是上課太無聊嗎？還是你都聽不懂只好找其他事情做？又或者你今天發生了什麼讓你心情不好導致上課很難專心的事？而當你覺得好難控制自己但是我們又得上課的時候，老師可以做什麼幫助你嗎？這是我們今天停下來討論的原因。」

那些被點名的老師都是我們心目中有原則又很會班級管理的，然而在大班制的教學裡，老師沒有足夠的時間了解每一位孩子，只能以大局為重。這些可能有注意力、情緒狀況或家庭支持不足，而導致學業成就低落、甚至低自尊的孩子，難免在這樣的大環境中受不少委屈。

幸運的是我們能夠以小班制的形式相遇，好讓我能夠分配給每位學生更多的時間及注意力，而不僅僅只是去完成學業上的目標。

「老師，我覺得你兇一點、規矩多一點，我可能會進步比較多。」

一位這學期才加入我們班的新生York也提出了他的想法。

「或許我們可以一起找找看學習這些內容對你的好處，也可以一起討論怎麼樣讓我們的課堂更有趣或者讓內容更好記得，讓學英文不再這麼困難，也幫助你願意自己在課後主動複習。因為你們應該要為自己的學習負責，老師只是輔助你們的角色，所以我才一直秉持著提醒你們而非責罵你們的態度。」

我的課堂沒有正式的考試、沒有作業，但會給予學生回家複習的自編教材、教學生可以利用網路在何處找到適合的學習內容或工具，並時常鼓勵及關心他們回家複習的狀況。學習內容的難易度也會隨著學生每堂課的表現，進行個別化的調整。

一些了解我習性的舊生也逐漸長出了自律，經常在下課時興奮的來和我分享他們回家主動複習的情況、問問題，甚至要求我測驗他們，想讓我看看他們已經學會了什麼、進步到哪裡。

太習於被看管、有考試壓力才要讀書與學習，也是現行教育導致長久以來學生難以學會為自己負責、自主學習的原因吧？包含我自己也經歷在上了大學後，脫離父母與補習班的監督，有好長一段時間感到難以適應需要自我安排與督促的生活；在課堂上被教授問到對一件事情有什麼看法或解決方式時，腦海裡也一片空白或者不敢發表自己的意見，因為在長大的過程中，我們很少被訓練為自己負責、為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