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ry

1989年七月，一如現今溽暑難耐的夏日某日。

退伍剛届一年的彼時，工作了十個半月，專心念了一個半月的書，即上京趕考重新參加大學聯招。 坦白說，有些科目連聽都未所聽聞，考試絕大部份是以自己的運氣與考題拼搏。

考場在和平東路的師範大學校本部。 已經忘記是第一天還是第二天考數學，基本上這一科的投資報酬率遠遠低於一個半月所能提供的投資，想當然耳的我直接用四、五年前高中時代的印象想喚起考題對我的熟悉程度。 考前一日，翻到一題拋物線的焦點等等的公式，囫圇吞棗似的死背之後，直接應考去了。

由於是上了年紀的重考生，不似其他考生有家人陪考，我把包包放在醒目的地方後，通常在堂與堂考試之間的空擋回到該處喝喝水、翻翻書之後，就回到考場外等待。 此時，考試坐在我后座的某位考生也站在我附近，眼神瞥到我，欲言又止的面帶猶豫。 我同他點了點頭，他仿佛受到鼓舞般的，終終下定決心似的朝我走來：

「考得怎樣？」

「不知道誒，馬馬虎虎吧？」

「喔～～～」

「那你呢？考得如何？」

「其實不瞞你說，其他的也是還好，就是等一下要考的數學有點問題。」

「噢，是嗎？ 我也是。」

「不會吧？你還提早交卷誒！ 我看你應該考得不錯吧？…… 是這樣子啦，我重考好幾年了，當兵回來又考還是考不好，每次都是數學很慘，你…等一下能不能幫我？」

我當場笑了出來，

「我怎麼幫你？ 我數學也很爛啊。」

「沒關係啦，一定比我好啦！你只要把答案寫在考卷上面，放低一點，能夠讓我看到就好了…」

我連考慮都沒考慮，一口就答應了他。

時間來到鈴聲響起，大家「嘩～～」的一聲，同時翻閱考卷。 一看到考卷，我眼睛一亮，一個拋物線的圖明擺在我眼前，真是佛心來著，寫著寫著，我可以感覺我的嘴角不爭氣的快速上揚。

一如所作的承諾，我答完考題之後，把答案寫在問題卷上，放得極低，讓這位同是天涯淪落人能夠共襄盛舉，分享我的喜悅。

鈴聲再度響起。

「好！各位考生停止動作！」

我們乖乖坐好，等著監考老師收妥答案卷。

待得大家魚貫走出考場教室，我回頭問他：

「你有看到嗎？」

他靦腆的笑了笑：

「謝謝！謝謝！我看到你選擇題的最後一題，謝謝啦！」

突然有一種為善不欲人知的正義感洋溢在我溫暖的胸膛。

回家的路上，想了想，決定臨時轉向到南陽街去對一下今天的答案，想看看自己到底考得如何。

數學還真的狗屎運到滿差強人意。

只是，選擇題最後一題，我答錯了。

那是選擇題我唯一錯的一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