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特別愛下廚,但我喜歡煮湯。
冷水放肉,開火,等待溫度,等待沸騰,關火,清洗肉上的浮沫,然後換鍋乾淨的水,中火,繼續從冷水開始煮肉。待鍋裡再度沸揚熱鬧,調整火力,上蓋,開始一段小火慢熬的過程。
耳朵總歸是豎著的,聽鍋裡的聲音,聽食材的聲音。
資深少女莫名的頑固作風,不喜歡食材與水放一起,再放入電鍋或是各種高科技的鍋,一鍵按下。雖然這樣煮湯的方式,所有的等待都不必等待,關上浴室門,沐浴個30分鐘都不是問題。
偏我覺得,瓦斯爐上小火慢慢熬出來的湯才對味。各種一鍵按下輕鬆完成的湯,就是少了點什麼。
這段等待的時間,也許是我喜歡煮湯的原因。
等待時,也許我會切起其他食材,也許我會讀一本書,也許我會滑著手機腦袋放空,也許我會做其他的家務。
要再加水嗎?什麼時候加米酒?哪些蔬菜要先放還是後放?紅棗枸杞該下了嗎?沒有計時器沒有食譜沒有電子秤,所有下食材的時機掌握與分量拿捏,我從來全憑感官直覺。各種對於化學變化的預知、編排與想像,構成了我心中無字的食譜。
小小的廚房。常見的食材。開心的創作。
烹調與進食,就是一個以生命滋養生命的過程。我們吃下了食材中的陽光、土壤、空氣、水,以及在他們身上緩緩流動的成長時間。
只要關乎生命、氣息與成長的,都是需要時間的。但,我們卻是身處於一個如此快速的世界。追求爆紅、追求快速致富,一切一切,都亟欲速成。
而這些快速,都具有生命嗎?
我不是一個會行銷自己的人,寫寫文章,是紀錄生活、是出自有趣,更是為了找到自己。
前幾天一篇〈這裡是絕世網紅的不正經劇評,請勿正經看待〉一文,沒有章法,輕輕鬆鬆,雖然是一邊吃著冰淇淋一邊打成的,但倒也是字字出自肺腑。這樣不藻飾,純粹出自好玩的心態下寫出的文章,竟非常難得的讓我拿到了破千的瀏覽量。
看著這篇心神鬆弛下寫出來的文章,在沒有登上各種精選嚴選的狀態下,竟有這麼多人點閱,我開始對自己的東西有點好奇,於是我去找出了我所有的文章,從我的方格子帳號創立之初,一路一直看到我最新的文章。
啊!我懂了。
文字,依舊是我慣用的文字,敘述方式也是我的一項慣用手法。但是但是,一開始在方格子的我,想要「認真的寫點什麼」,以至過於用力,非關文筆優劣,但確實官腔。
文章點閱一路來到最近,我發現,這些越接近近期的文章,越像是我自己。無論是分享閱讀的文章,或是純聊天,我都看到了我自己──我自己的靈魂,我自己的口吻,我自己的喜怒哀樂。我能在文章中聽得見自己的笑聲,我也在字裡行間裡,看見自己暗藏的嘆息。
我說話做事一向快速,但唯獨在找尋自己的課題上,異常的慢。大概就如同我前述所說,只要關乎生命、氣息與成長的,都是需要時間的。一字一句細細思索,敲敲打打,逐漸確立自己想要走的風格,逐漸發掘自己喜歡的面貌。無關乎數字與市場,只為了自己。這需要時間熬煮,而我極其喜愛這樣熬煮與變化的過程。這段路,衷心謝謝願意陪我、讀我、以各種互動鼓勵我的讀者們。我知道自己難相處,所以我真的不會為了追求追蹤數、愛心數與瀏覽量,而要求自己做些討讀者歡心的事。那不是我,我也不會喜歡這樣的我。而你們,卻不吝支持這樣的我。
我煮湯,喜歡小火慢熬。我寫作,也是如此。
我想,這世界不缺精美的包裝,但只有一個真正的我。大家會不想看獨一無二的我嗎?
真是莫名的自信,但思及此,我的頭又不免抬高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