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字真經讀經筆記》-22
漢唐以「周孔」並稱,尊孔不忘推尊孔子心儀的偶像周公。宋代以後孟子的地位大大提昇,擠掉更早的周公,習於「孔孟」並列。
孔子、孟子雖同為儒家巨擘,兩人的氣質其實大不同。
孟子動輒滔滔不絕,愛辯論,也愛罵人。一旦怒從心起,往往口不擇言,連「禽獸」這麼重的字眼都丟得出來。
孔子博厚寬容,罕有聲色俱厲的時候。這位修養極為到位的老先生有一回卻大發雷霆,不但放話要把冉有逐出師門,乃至要求其他學生一起來教訓這個不受教的弟子。
敢問何故?
作了魯國權臣季氏家宰的冉求「盡忠職守」,極力搜刮民脂民膏,為主子大肆聚斂的結果,季氏的家產居然遠高於魯國國君!
對於季氏而言,冉求絕對稱得上是「忠臣」──忠於主子的命令,忠於主子的私欲,忠於主子的府庫。至於老百姓怎麼過日子,怎麼活下去,他老兄未必不管,可忠於主上還是列為第一優先,難怪孔老夫子要大動肝火。
出仕的初衷本是為了施行仁政,目標在愛民。如果君道有虧,仁政不但無望,甚且已成苛政,作為人臣,但求好官我自為之,無視民不聊生,只管俸祿入袋,直是無恥之至。《論語》的記錄,孔子說是「邦無道,穀,恥也。」
什麼是忠?老夫子親口告訴子路:「勿欺也,而犯之。」欺君瞞上當然是大忌,政策有錯,儘管犯顏直諫。可即便置身家性命不顧,放膽進諫之後,在上位者只覺忠言逆耳,毫無採納的可能呢?
奉上大好頭顱?
不。孔子說:「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認清諫諍必然無效,倒也不必悲慘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黯然離去可也。
孔子曾在魯國擔任大司寇,執政一年後國家大治,百姓路不拾遺的盛名遠播於諸侯。緊鄰的齊國看得驚恐萬分,深恐魯國的強大會危及齊國,隨即用計送來美女歌伎。魯國國君偷偷收受,大飽聲色之福,連著三天沒法上早朝。孔子知道大勢已去,立即掛冠求去,從此周遊列國,另求仁政施行的機會。
孔子歷來給人的印象是「知其不可而為之」,這樣的評價固然不差;然而君子的堅持自有底線,並非如同外人想像那般,只是罔顧現實,死抱著忠字不放。
當所有的努力皆成泡影,可卻見不到轉寰的餘地,於是毅然決然放下,轉身瀟灑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
忠於民的理想不成,至少還能忠於自己的品格,這才是「忠」的精神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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