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來晚了。
前行的日子如箭矢倏忽擦傷我們臉頰,來不及喊痛的時候,我會想起朱西甯的〈鐵漿〉。
我常常覺得自己是停駛的列車,孤獨泊於椰林微曦的時光。
總以為鐘響之後,你口裡的現代主義又會爬滿整片黑板,如蔓藤纏繞外人所謂的風花雪月。
每堂文學課,我們畏縮為最靜默的一角,卻將台上龍飛鳳舞的思緒收納如種子,在夜裡栽進無人花園,天真地以為如此匍匐而上,有天終一窺文學殿堂的究竟。
老師,我們終究還是太慢了,對嗎?
如果文學有自己的時區,恐怕落於所有的刻度之外。
當我們還流連於王文興背海的人,還顛簸於王禎和的嫁妝一牛車,甚或迷戀文院紅樓課的那窗粉櫻,時間已經棄我們如遺。
但那時的課堂卻如琥珀,瑩潤著歲時的光,也閃動著慘綠少年的歡愉眼神。心想,除了文學,還有什麼能淡化無以名狀的憂愁呢?
我們是自願迷途時區的人,又常以周夢蝶的清癯為談——人啊一生就該這麼活,對嗎?
「天上正落著雪,火車雪裡來,雪裡去,留下一股低低的灰煙 ,留下神奇和威風。」(朱西甯〈鐵漿〉)
如果我說,文學就是如此神奇又威風,而我願意繼續當個不合時宜的人,即使冰雪無蹤,而名利無門。您也會笑瞇了眼吧。
如今時一彎細細的月,靜靜懸於椰林樹梢,看一切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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