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不會讓事情慢慢變好

更新於 2024/11/23發佈於 2023/11/24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Lucy，下午三點開會，繼續上週你該報告的項目。」一上班，我在Line上敲下這幾個字。

Lucy一如往常的簡短回覆「好。」我其實並不樂觀。

但因為人事單位一再強調「要資遣員工有必要的法定程序要走」，所以我有打算要用到「開除員工」的手段，必須能證明「真的盡力也多次輔導並給予機會」，而這次就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今天她仍不在狀況內，我就會讓她走，為了部門穩定及工作的公平性，該資遣的人一定要資遣，否則就會造成「劣幣驅逐良幣」的情形，「糟糕卻留下來」的人不會理解你的用心，而「優秀卻離職」的人會對你滿懷抱怨。

若自詡為一位「好」主管，必須要隨時關注這個現象。

當然，不是所有資遣案例都這麼有正當性，還是有不少冤獄發生，所以政府才要求資方需要有證據，並且具備必要程序。何謂必要程序？就是證明公司的教育訓練是充份且有給予改善的時間，而即使他確實做不來，也有嚐試安排他到其它部門（除非沒有適合的部門）。

所以那種事前沒有徵兆，啊突然有一天就叫你走的情形，你可以去告公司，要求回復原職並賠付未上班這幾天的薪資。不過通常那時已經撕破臉了，大多都是要求支付資遣費，比較少人會要求回復原職，因此很多公司都是仗著「反正我該付的都付了」就惡意解僱，造成員工心靈很大的傷害。我個人是認為員工應該可以在資遣費上再要求精神賠償，而不僅僅只是讓公司罰款而已，罰款又不會進員工口袋。

這些程序是所有部門主管都要清楚的，不然隨便亂搞的話，會被人事海K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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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測試我忍耐的極限

時間到了，Lucy還沒進會議室，我用Line私訊給負責帶她的Abby「她為何不自己進來啊？是要我去請她進來開會嗎？」

「不好意思，可能要等他一下，我不知道他要跟你開會，剛剛請她修正固定資產核對表。」 Line上跳出這行字，是Abby的回覆。

「嗯，所以她為何不自己告訴我？」

Abby還我一個「苦笑」的貼圖。接著又回覆我「她事情沒做完，還是依然故我的滑她的手機。」

「嗯。」我就回這樣而已。在「嗯」後面刻意加上「句號」是代表我堅定的情緒。

以前我有位老闆跟我說過職場最重要的能力是「報溝商」，對上報告，和平行單位溝通，對下商討，他認為不斷持續的「回報／追蹤」，事情自然就會有一個結果。這麼多年過去，我完全認同他所說的。當然有時會把「想隱暪或躲藏的人」給逼瘋，這也是有可能的，不過這是另外的故事，但事情一定有一個「結果」是絕對的。

因此我很反對「不說話的人」以及「叫我不要說話的人」，這二種人的目標都不是「解決問題」。

不久之前的那場咖啡會議

像Lucy這樣的人，是我遇見過的第三位，他不會去表達他的問題，總是告訴你「我懂／我了解」，我主動問他，他也是說「都沒有問題」，記得第一次跟他討論工作上的狀況時，為了不使他感到壓力，還特地帶他去星巴克喝咖啡配起司蛋糕，在閒聊與談笑間提醒她「有問題都要提出來，這樣我才會知道要給你什麼協助或資源」，他微笑著說「好」，結果，情況根本沒有改善。Abby甚至求我讓Lucy走，她寧願加班把Lucy的工作接起來直到我找到新人。

由於這職缺是非常基層的工作，所以對專業不會要求太嚴格，學校成績及格就可以，更何況Lucy是C大大四生，C大是文法商類科數一數二的國立大學，敝司之前聘用過二位C大的工讀生，都沒出過什麼大問題，其中一位更是我經常提的「小天使」，人品端正程度佳，甚至在二岸的辯論比賽中，拿下最佳個人表現獎項。

在這些前提之下，我根本不覺得我們的工作對她來說是有難度的，因為我們是用鼎新系統，所有檢查／核對／分析報表的公式都架好了，我架表的原則就是「導出／貼上」後，答案就要出來，目標都是10分鐘就可以結束的。即使到後來有些表格不是我親自架的，這原則也是一樣，我才方便檢查嘛，因此，我不允許有人動到公式，這是大忌。有些人工作習慣不好，一遇到特例就去改公式，甚至直接把數字貼成「值」，這些要是被逮到都是會被罵的。因為我目標就是要簡化流程，這次動公式，啊下次還要記得改回來，那萬一下次是別人做呢？

然後Lucy更離譜，報表上設有很多自動檢查的公式，所以只要全部的檢查結果都是「OK」就可以，但Lucy有次就直接key「OK」，實際上根本不OK，Abby為了要找出差異而加班，最後決定重做一份報表才發現真相。所以Abby不只一次表達希望公司可以讓Lucy走。只是我說了，要讓一個人走，要有程序，假設非要動到資遣的手段時，我必須要能證明「我盡力了」。所以後來才是「我親自帶」這位工讀生。

每一次的「指導」，雖然都是一次「機會」，但同時也是一次「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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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數第二次機會

是上個禮拜。

我在前一週就有跟他提過分錄問題，在我的部門做事，嚴禁「對交易不明不白」的情形，雖然我們為了新人快速上手，會製作很多的交接文件，不但有書面、還有影片檔，且一定有人會帶著將書面資料講解一遍，並且也允許「參考上期的作法」，但這不代表你可以「直接複製，只改金額，但對整個交易一無所知」，因為一旦我有疑問，我就是會提問，被問倒的就是根本沒有掌握整個狀況。

比如，送上來一份資料，上面有個小紙條寫「尚缺憑證」，但我看了整份資料，明明憑證都在啊，是缺了什麼呢？我問Lucy，Lucy答不出來。

啊這是有在檢查資料嗎？

「呈交報告及文件」也是溝通，要去思考對方（也就是主管）能不能看得懂。這個其實很多人都做不好，比如傳票切了一個金額80,000，但我根本沒在憑證裡看到80,000這個金額，憑證是100,000，那中間的20,000哪裡去了？比較好一點的，能回答你，所以他的問題就是「文件沒有說明」，企圖要我自己觀落音得到答案，這是溝通能力的問題。而差的，就是像Lucy這種，他根本無法回答你為何是80,000，反正前面單據就是80,000，啊拋出的傳票當然是80,000，至於為何所附憑證是100,000，他不知道，也沒有去問，然後她就簽名了，把資料送到我這裡來。

這種人當會計，以後若被抓去關，我都不會意外的。財會單位的「嚴謹／一絲不苟」是有原因的，因為我們在某些條件下負有法律責任。有很多無知的業務不了解亦不設身處地思考，一昧的用「財會單位企圖阻止業務發展」來污蔑財會人員，非常要不得，不過這又是另外故事了。_{（故事真多@@）}

你問我為何自己看不出來？我當然看得出來啊！但各項資料、數字都要我自己再算一次、再核一次，我為何要花錢請一個人來咧？同一件事為何要二個人各做一次？我不是負責做事的人，我要是今天向老闆報告公司營運狀況，丟給他一堆資料叫他自己看、自己計算，我明天還能繼續上班嗎？

這次的案例亦同，敝司有一個外地小倉庫，租金是二個月付一次，發票也是第二個月才會拿到，所以Lucy十月沒有入帳，然後十一月入了80,000（一個月是40,000），但基於會計原則，十月應該要預估入帳才對，我在結十月帳時就看到租金有少，當時就有問Lucy原因，他解釋不出來，我說「交接一定不是這樣教的，文件也有寫，上期也不是這樣做的，為什麼你會做錯」？他說是「疏忽忘掉了」。所以我請他再去了解這個交易，並且在要跟我解釋整個交易的來龍去脈（也就是上週要解釋），以及第一個月的分錄和第二個月的分錄，不可以唸小抄或背小抄，因為「會計分錄是要用理解的」，必須要說清楚整個結構及理由，用背的人，一律趕出去。

但Lucy就是這樣的狀況。

因為原先是安排他上週二報告，但因為我忙，所以就延後，到上週四時有一點時間，就請她報告，結果一進來就啞口，他說他「“知道”怎麼切分錄，但不會講」，於是我就拿紙筆給他，要他「寫出分錄」，這就跟在學校解題一樣，已知題目，現在就是要他寫出答案。結果寫不出來。

「這分錄你每天都在做，怎麼會寫不出來呢？租金支出是哪一類科目？」

她想半天才說「費用類科目」。

「對啊，那你現在要預估一筆租金，是費用增加還是減少？」

她說「增加。」

我再問他「是啊，那所以你第一個月的預估分錄什麼做？」

他又「假裝在思考」，然後說「借，預估租金」，我心內已經爆炸了，但我壓抑住，再問他「那貸呢？」

他答「應付租金」

「嗯，那我請問你，“預估租金”和“應付租金”哪個科目是“費用類”科目？」已經知道要增加費用了，啊結果切的分錄根本和費用科目無關，那我「損益表分析」一樣會異常啊！這個人的「初級會計學」到底是如何拿到學分的？超想衝去C大好好問清楚，C大明明是文法商學類數一數二的國立大學。哎。

總之，就是用這樣「引導」的過程，花了整個下午在「教」她這個「租金分錄」，第一個月預估，第二個月拿到發票並付款後要同步入費用並沖銷上個月的預估。

我龍飛鳳舞的字跡證明我真的盡力了

第二個月的分錄還配合他的程度，切成二個，再教他將二個分錄併成一個分錄的結果，但我們入在系統的分錄本來就是一個，交接文件上也是寫一個，他在入職第三個月的時候跟我說他「不知道如何切成一個分錄」？

以上過程為了方便，沒有考慮「營業稅」，所以我跟他說，下週他要再跟我說明一次這個租金分錄，並且要考慮「營業稅」。

考慮「營業稅」的分錄一點都不難，因為如果支付總額是10,500，其中營業稅是500，那費用就是10,000，不考慮營業稅的話，費用就是10,500，就是這麼簡單，只是數學計算而已，然後會多一個「進項稅額」科目，借貸方依然是平衡的10,500。

真相浮出檯面

我看著上週「教」她的這一切，沒有把握她能過關。因為上週其實有四題，那時Lucy原本要報告的是四題，當他一進辦公室，我說「你想先報告哪題都可以。」然後他完全不知道他要報告什麼。

「早上我請你下午進來報告時，你知道要報告什麼嗎？」

「不知道。」

「不知道卻不問？」

一陣沈默。我看著他抿嘴不說一句話，我再問「然後你記憶力明明不好，你進來開會卻沒有帶紙筆？」

繼續沈默。

所以我跟Lucy說開完會後要發一封信出來，列清楚我交待了哪些問題。

因此，如果本週他還是答不出來，就會讓他走了。因為若真不懂，可以發問，但如果連問都沒問，我如何認定這個人是「想要保住工作／想要解決問題」的？

這一個禮拜以來，Lucy都沒有發問。

很多人會「害怕發問」，但「不問」，事情就能解決嗎？來工作就是要解決問題，你不能解決問題，憑什麼拿薪水？你不想問，別人又為何要花時間教你？你的積極與企圖心在哪裡？你不敢問就更好笑了，別人哪有義務像老媽子一樣天天跟在你身後問你「有哪裡不懂的嗎？」。

更何況，在星巴克那時他笑著承諾了我什麼？

我非常討厭「打壓發問者」的環境，因此不論問題多初階，我都會回答（_{但同樣問題問三次就另當別論}），當我希望你要具備「批判性思考／獨立思考」時，然後不允許你發問？有沒有這麼可笑！（對，我就是說那個Potato Media，作為“創作者”，尤其是“文字創作者”根本就應該唾棄這樣的平台，而不該助長他們囂張狂妄的氣焰，當然如果你不認為你是創作者，只是去蹭錢的，就可以不用理我這段話）

「打壓發問者／打壓提出質問者」的環境就是會製造一堆「不敢發問」的人。_{（“不知如何問問題”是不同層次）}這是社會進步的一大阻礙，人人都應該唾棄那種環境。

Moonshot+新新的魔法指令

終於，Lucy弄好「固定資產表」的問題，進到會議室開會，一樣的，我說「開始報告吧，不一定要照順序。」

然後他就沈默。

「你自己有發一封mail出來，上面有列出本週要報告的項目，隨便挑一個先報告都做不到？那就從第一點開始吧。」

沈默。

「你不記得你的題目了？那你為何不帶電腦進來，或者印出那封mail呢？你第一題是租金支出的補充事項。」因為這個租金交易有一些機密，不便在文章中提及，但反正就是有一個補充事項，所以整個租金分錄才會和一般在其它公司看的不太一樣。

她發出「假裝了解」的一聲「哦」長聲，一開頭就跟我說第一個月的分錄是「借：預付貸：應付」。我請他繼續，直接寫在紙上，把二個月的分錄都寫出來。因為我要等他寫完之後，再來比對我上週教他的分錄。

結果，他寫不出來。

也不說話，一直假裝思考，我就看我的電腦，偶爾問他「做好了嗎？」，他也沒有說話，繼續假裝認真思考，很想要解決問題的樣子。

沈默無法「解決」事情

前面有提到，這樣的人是我遇到的第三位。第一位是我在大陸時的經驗，後二位是在台灣。

第一位，是六年前的某個假日時間，我為了教他犧牲了我的假日，一樣的情況，工作始終做不出來，為了怕他有壓力，我刻意離開去午睡。其實在職場上我們本來就會遇到很多我們不會做的事，因此「尋求資源／支援」也是很重要的職場能力，我刻意離開，是看看他不會在我離開時，打電話向其他同事求救。結果沒有。我當天就跟他說「明天不用來上班了」，我說「你連上網查資料，或打電話向別人詢問都沒有做，那你就不會，你悶著頭想二個小時會想得出來嗎？你連你會不會都判斷不出來嗎？」不過，這位態度很好，也知道自己理虧，所以離開前還說了不少感謝的話。

第二位，是三年前，這我管理生涯中的最大敗筆，我永遠都會記得她這樣的人。因為明明筆試成績不理想，我也很清楚她程度不到，我卻一時心軟，看在她說了一大堆情勒故事後同意錄用她。但我知道，用「心軟」二字，是我自己太瞧得起我自己，其實根本就是我「太驕傲」，覺得那些工作很簡單，即使考試都不及格，我也應付得來，畢竟我們什麼類型的交接文件都有，我也鼓勵問問題，當時小天使也是部門員工之一，我不在公司時，都是他協助處理，因為他程度好、邏輯好，表達能力也佳。結果最後是以衝突收場，只差沒有丟椅子（我說的是他丟我椅子），他後來假裝和同事們都相親相愛，還趁我不在公司時買了蛋糕來要給同事吃，結果同事怕他下毒所以拿去丟掉。_{（所以他幻覺很嚴重，對環境的認知明顯有極大落差）}

他也一樣每件事都說「懂／了解」，但回到座位上就是做不出來，照著上期做都做不出來，那一次也一樣，直接叫到會議室，我講解，他若說他懂，就請他當場做給我看。也是一樣的「假裝認真思考及查看筆記」，我就這樣靜靜坐著等他做出來，時不時問一下他進度，需不需要我再講一次。然後我們從早上十點耗到下午三點，都沒吃中餐。隔天他去老大那裡說我「羞辱她」，我根本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要他當場切分錄而已，他自己說「懂／了解」但結果做不出來，這是他自己羞辱自己吧。總之這個之後起了非常大的衝突，我情緒激動到哭出來，不敢相信這麼用心的結果是如此，老大就叫我回家休息，好好整理情緒。

我後來分析了她的狀況，其實算是有輕微的精神疾病，這個之後會提。人生很折磨人，你如果沒有仔細注意到，你的精神就會出狀況而不自知。

第三位，就是這次這位，Lucy，因為我上次已經被老大警告了，老大跟我說我做任何決定，他都會支持，畢竟部門是我在run的，哪有用人的去留不讓我作主的道理，但是當天就叫人走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至少要先跟他說再去做，畢竟他才是老闆，fire人是他當老闆的樂趣。這是為何Abby跟我說希望能開除Lucy時，我沒有馬上同意的原因，因為我必須有足夠的事實和證據向老大說明Lucy的狀況。其實我之前就有和老大提過Lucy的狀況不佳，我還在做最後努力，如果真的不行，就會結束他的工讀工作。

這次我等了二個小時，Lucy還是做不出來，我跟他說我們也不用浪費時間了，今天這樣逼你，你也做不出來，你也不會提出你哪裡不懂，這樣其它題也不用指望了。

我跟Lucy說可以離開會議室了，之後就請Abby進來，討論目前的工作，要確定何時適合結束Lucy的工讀工作。也同步發mail和老大說明。

其實我心裡很感慨，因為Lucy還是學生，我一直都不希望讓她經歷這樣的事，但是在職場「解決問題」才是重點，我們花錢找人來，結果不但不能處理事情，還擔誤到我們原本的進度，第三個月了，幾乎還像白紙一樣，沒有一件事了解。不懂也不問，那還有其它Abby所提的問題我都還沒說，比如工作沒做完在滑手機、說謊、......等。我都還沒時間寫那些故事，劇情就走到了「請他走路」的這一幕了。

這些奇怪的人格特質要算誰的頭上呢？

其實怪學校或怪父母，都會讓一個人無法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所以這是Lucy自己的問題，現在是網路世代，很多資訊都是網路上就可以查得的，和從前不同，現在的人若想要了解一件事，都可以輕易的在網上看到各種不同的案例及建議，因此，職場上強調什麼能力、如何把工作做好、.......等這些事都是可以輕易了解的，除非就是「沒有心」。

連「工作態度」都要別人「手把手」教嗎？這樣就過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