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落一地的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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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哲是一位高功能自閉的孩子,對於數字有極高的敏銳度,也喜歡自學各國的字母,例如泰文、日文、英文;然而,有的時候會困在當下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上,強烈的固著性讓他偶爾會與他人碰撞,自己卻也摸不著頭緒,甚至在面對老師給的指令時,也會需要花一些時間去理解,例如:在玩桌遊時,他希望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物件,並非照著規則,甚至有時候未經過他人同意,就直接拿取,而造成他人的困擾。

上學期,我帶著課照班的孩子們,在完成作業後一起製作原住民珠口罩練,小哲當時只串了一下便放棄了,可能當時沒有足夠的耐心,或者還來不及感受到趣味,就已經坐不住了。

而上個月開始,我嘗試用更細小、顏色更為豐富的珠子,並加入了英文字母的珠子,讓孩子們設計自己排灣族母語名字的項鍊、手鍊,小哲見到熟悉的字母,就饒有興致地主動詢問我能不能一起做。

沒多久,小哲一一將字母從A排到Z,而他今年也不過八歲,才剛開始二年級的下學期而已,展現出的意志力實在讓人感到驚喜!

當下也有許多孩子們都陸續完成了自己的作品,需要我協助做收尾,將線尾綁起來,免得撒落一地,我通常會再三強調要握緊、並擺放好,否則自己的努力很有可能前功盡棄。


輪到小哲完成時,我手邊剛好還有兩條未綁完,我請他放著稍作等待,他跑掉以後,過了一下又走回來,告訴我他好了,請我先幫他處理,我回答:「我知道,我有聽見你剛剛說的了,但是我現在還有其他人的要綁,請你先等待。」他又離開了,才一眨眼的功夫,我看到他慌忙地趴在地板上找尋珠子——他辛苦串的項鍊灑落一地了。

看著他很焦急的模樣,我詢問他發生什麼事情了,他一語不發,只是用幾個動作示意我,剛才他甩了甩項鍊,因此全部的珠子都灑出來了,我告訴他:「老師剛剛是不是請你要等待呢?」小哲點點頭。


:「那現在該怎麼辦?」

『撿起來,重做。』:「摁摁,可以把它們撿起來。可是我們要準備放學了,你沒有時間重做一條了。」

忽然之間,他皺起眉頭、眼匡含淚,並且用力地搖頭,似乎再壓下一根稻草,就會進入歇斯底里的邊緣了。

我告訴他:「我們來想想辦法。」「還是我借你一些珠子,讓你回家可以完成呢?」小哲還是搖搖頭並嚷嚷著:『我就要現在做。』如同我前面提到的,他的故著性沒辦法跨越過去心裡的那道坎。

我繼續說著:「我知道你很難過,好不容易這麼辛苦地完成了,卻全部都灑出來了,我也會很難過。可是我剛剛有一直提醒你們,對嗎?你第一次拿過來的時候,我有請你等待,第二次又拿過來的時候,我也有告訴你,放著等我就好了,拿來拿去會容易灑出來,對嗎?」他點點頭。

:「所以,你要為你自己的行為負責任,你沒有好好等待,沒有保護好你的作品,所以現在也沒有時間了,這是你需要去負責任的。老師幫你想了一個辦法,就是借你一些珠子帶回去完成,不然就要等下禮拜的課照時間了,你先想一想,等一下告訴我你的選擇。」說完,我就先離開去看其他孩子準備要放學了。

後來,所有人都到外面排隊了,我問他:「你想好了嗎?」他告訴我:『帶回去。』於是我幫他分裝好材料,也叮嚀他回去要用碗裝著串,要小心不要灑落一地,才不會讓爺爺、奶奶撿珠子很辛苦。

又過了幾天,當我在課堂中請大家都坐下,他又開始晃到我的身邊,我就俯身問他:「現在是什麼時間?我剛剛說現在要做什麼呢?」他本來很猶疑,我就繼續說:「還記得上次珠子都掉下去的事情嗎?老師如果說什麼時間該做什麼事情,就請你先去完成。」他馬上說:『對齁!』

經過此次的事情以後,他比較能夠理解「什麼時間該做什麼事情」的重要性,以及,能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是一件很重要的經驗,藉此慢慢地挑戰他的故著性,讓小哲能更有彈性地去面對週遭的人事物,而保有的「彈性」對這樣的孩子而言,能更有力量地看待未來的種種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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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畢業後,在原鄉教育領域打滾,斷斷續續迄今走過了五個年頭,這個系列紀錄了在服務過程中的各種反思,希望能和各位教育工作者產生共鳴,也透過這個視角,讓各位讀者窺探偏鄉教育系統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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