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中老師說,拉岡是當代精神分析的實踐者與思想家,他的理論使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廣泛的影響當代的文學、哲學與藝術,但拉岡並沒有重新發明精神分析。
佛洛伊德以十九世紀生物學解釋臨床上的發現,而拉岡就是讓佛洛伊德的發現能以符合二十世紀的語言學和邏輯學的概念被解釋,可以說拉岡是為了精神分析的百年建築重新搭起新的支撐鷹架。拉岡有許多追隨者自稱是拉岡派,但他經常無奈表示:「你們要成為拉岡的讀者是你們自己的決定,但是我始終是佛洛伊德學派。」
佛洛伊德在1876年時,進入了生物學實驗室,當時原本只是在進行蝦、魚的神經系統解剖,後來發明了更精密的染色技術,才更清楚認識神經細胞構造,之後1882年到了維也納醫院,開始接觸人類胚胎的解剖,發現人類的脊髓和大腦皮質下的灰色T早於大腦皮質形成,反而大腦皮質才是後來發展出來的神經元素,這個發現和當時主流的神經學家「大腦意識是整個神經系統的主導看法」大相徑庭,但當時佛洛伊德沒有機會挑戰德國權威神經學的觀點,這個機會一直到失語症出現,才有機會重新反思與推翻神經學的理論。
佛洛伊德很早就對語言障礙產生興趣,早期曾接觸過離奇的失語狀況,例如:亂語症,他1885-1886年前往巴黎進修,當時課堂上也正在討論歇斯底里的狀況,也是佛洛伊德早期與失語症的密切關係,失語症可說是當時的顯學,處於醫學與心理學、哲學的中心點。
德國 Wernicke 將失語症原分為運動失語症、傳導失語症、感覺失語症,佛洛伊德認為不應該假設大腦存在記憶語言的中心,這當中充滿矛盾。當傳導受損,大腦可以透過概念中心彌補,推論不存在所謂的傳導失語症,而亂語症只是大腦運作的功能性異常。佛洛伊德認為不需要去假設大腦中有儲存記憶影像的語言中心,任何中心損毀的假設都可被許多傳導途徑損傷的假設所取代。沈老師進一步用圖示指出,因為神經系統的交錯,讓我們誤以為這裡是儲存語言的中心。語言的區域應該是位在腦神經,在範圍內的損傷都會導致語言功能的障礙,當損傷愈靠近語言區域(神經系統交錯區域),效應就愈明顯。
佛洛伊德主張,失語症必然是一種心理疾病的表現,必須從心理學來表達語言的功能。字是一種複式的表象,包括:聽覺、視覺、運動等……,文字表象必須和客體表象連結在一起,才能成為一個字,獲得意義。整個語言學習的過程就是這些元素間建立起來複雜的聯想歷程,當大腦上發生器質性的損傷,語言裝置會受到影響,被迫回到更早之前的語言聯想模式。
佛洛伊德將失語症分成三類,當損傷出現在文字表相聯想的斷裂,是言詞失語症,而當損傷出現在自表相和物表相連結時,就是示意不能失語症,當損傷出現在客體表相時,就是認識不能失語症。當他推翻失語症時,就可推翻原本的理論,他主張就解剖學來說,若脊髓灰色體上的複製(Abbildung)稱為投射(Projektion),則大腦皮質上的複製或可稱為再現(Reprasentation ),而且我們可以認為身體周圍神經並非點對點地包含於大腦皮質,而是以一種較不明細化的方式被篩選過的神經束所代表(vertreten )。神經纖維在通往皮質的過程中,每當它重新由一個灰色體伸出時,其功能意義均隨之改變。
這樣獨特神經系統的構想,徹底改變人與語言的關係,因為並不是人的心靈用語言來表達,而是語言的運作模式讓人獲得自身影像與自我認同的自主性,這個構想其實是精神分析建構的原型,並且陸續出現在佛洛伊德1891-1990年相關的論述。現存的記憶材料會根據新的關係而重寫,記憶不是只出現一次,而是多次以不同種類的符號被記錄。第一個層次是知覺印象構成以不同符號被記綠下來,第二個層次變成無意識,第三個層次是前意識,最後則是意識。
這個構想出現在佛洛伊德《夢的解析》第七章所提出心靈裝置的構想,其運作方向為我們會接收知覺,以行動方式把刺激傳遞出去,每經過一個系統就留下記憶痕跡並改變記憶,其中有一個部份是無意識。睡眠時身體處於麻痺狀態,心靈的運動端被缷除,心靈的運作受到阻礙,從意識退到記憶痕跡再退到知覺,所以夢始終以知覺印象的方式出現。
除此之外,佛洛伊德最根本的發現,人的心靈構成和運作機制,其實是依照語言模式運作,從1900年開始,他的著作都是研究心靈裝置減低後的現象,包括:夢或遺忘。
在榮格對佛洛伊德提出挑戰後,佛洛伊德為了回應,衍生思考了新問題,而提出了「id-ego-superego」的架構,這本是為了搭建佛洛伊德精神分析這座建築的鷹架,卻漸被後人視為建築本身。精神分析後來的發展,常常沒能把握佛洛伊德最初的本意。
而拉岡,回到了佛洛伊德理論最核心的精神,配合他所處時代的科學進展與社會思潮,繼續開拓並修正佛洛伊德的理論,替他說出未竟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