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猜忌

雖說台灣人到大陸工作，會受到大陸人的排擠與挑戰，可是就我所見，大陸人之間的合作關係，有時更難以配合，還有更多的猜忌。

而如何運用大陸人間的猜忌，是台幹必學的人際關係管理。 簡單來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文中所提任何人名及公司名，及故事情節，純屬虛構，如有雷同，請多多包涵。

==========================================

去廈門賓館的路上，胡軍和沈紅都默不吭聲，只有我和曉軍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曉軍到廈門廠多久了?」我問。

「建廠沒多久就來了，快兩年半了吧!」

「這麼說，你也認得離職的資訊副理?」

「我認得‘兩’位離職的資訊副理…包括您，我總共見過三位台灣來的資訊副理。 第一位我來沒一個月就離職了，換了的一位，兩年後也離職了。 然後，現在是你…。」曉軍深不可測的雙瞳看著我，有一種你能待多久的神色。

「資訊主管…是一種短命的工作。」我笑笑說…「你對換ERP系統有什麼想法?」

「這個不是我能討論的，應該是您和老闆們討論的事。」曉軍不太想表態。

「閒聊談談嘛…。」

「現在我不太想談這件事，太傷腦筋了。」曉軍避開話題，眼神飄向車窗外，想自己的事去了。

車子走的應該是海滄大橋吧! 左手遠方可以看到廈門港的燈火，在夜色中裝綴出廈門特有的景色。 明天就要回高雄了，這幾天下來，應該能瞭解將來工作上會面臨的困難有那些，別的不說，ERP系統的問題就是最需要解決的問題，自己有能力去完成嗎? 我也沉入對未來的不確定的思緒中。

廈門賓館的沁園是西式自助餐式的西餐廳，我還以為是中式圓桌會議哩…呵呵…，沈紅和胡軍早已把剛才在工廠的不快抛到腦後，也把我和曉軍撇在一邊，自顧自個兒去拿菜了，沒一會兒兩人各拿一盤堆成小山似的餐點回來，邊吃邊說那種好吃、那種味道不怎麼樣。

「曉軍、副理，你們快去打菜呀…。」沈紅見我和曉軍都沒動作，不禁催促起來。

「你們先吃，反正自助餐，想吃再拿就好。」我說。

曉軍坐下來就一直幽著一張臉，我以為是為了剛才發生的事情不高興。

「曉軍怎麼不去打菜?」我問。

「副理。。你先去，我現在不餓。」

「是因為剛才發生的工單問題不高興嗎?」

「不是啦~~這種事天天發生，過去就忘了。」

「喔…好…。那我先去打菜了。」曉軍做個請便的手勢又回到她自己的虛擬小空間去了。

菜就那些前見的西式自助餐的菜，不過多了很多中式菜，像是烤鴨、烤乳豬之類的，我隨便拿點就回到座位去吃。

「副理，可以多拿點，吃自助餐就是要多拿些才夠本。」胡軍拿了第二盤回來說。

「是啊，你們年輕，可以多吃，我快中年了，要注意保養」

「副理在台灣結婚了嗎?」沈紅問。

「早就結婚了，還有兩個小孩，一男一女…。這是我家人合照。」我拿出皮夾裏的照片。

「副理，您愛人好漂亮啊…小孩也好可愛…嘻嘻…」沈紅說。

曉軍把照片也拿過去看，還是悶在裏，一句話也沒說，然後默默的把照片還給我。

「副理，今天你和劉兵一起到廈門，你知道怎麼了嗎?」沈紅問。

「我不知道，這次她到廈門，是臨時作的決定。」

「我聽說她要被降級，調回廈門廠，重新由文員幹起。」沈紅小聲的說著秘密。

「喔…公司有公司的考量吧!」我說。。「曉軍怎麼我們都吃的很高興，你一個人在生悶氣，什麼都不吃，這樣不行哦…。鄧總看到會不高興的喲。」轉移話題。

「好啦~~好啦~~我去打菜，這樣行吧!」曉軍站起來往水果區走去。

「你們那個大學畢業的?」我問。

「廈門大學。 我們都是，我和沈紅是同班同學，曉軍是學姊。」胡軍搶先回答…。「都是計算機科學系畢業。」

「嗯…」

「我們都是剛畢業就到厚黑企業的，曉軍大我們兩屆。」沈紅搶著說。 「曉軍在是我們系花，本來也算是校花，可是後來大家認為她生活不單純，就不再提她了。」

「哦~~~~怎麼個不單純法?」我問。

「什麼不單純的啦~~?」曉軍在背後問。

「說你在大學不單純。」我有話直說，只見曉軍惡狠狠的盯了沈紅一眼。

「好吧! 我再說明一次，免得副理心裏有疙瘩…你們兩個也聽好…。」曉軍嘆了口氣說…「我唸大學確實和校外社會人士交往過，可是大家行得正坐得正，對方年紀比我們大，就要說不單純，那看看你們現在，單純了嗎? 年輕時候講講就算了，出了社會還要講，也不是十七八歲小孩子了…唉~~懂點事好嗎? 在公司就不要再風言風語了。」曉軍說完就自顧自個吃著她拿回來的‘兩’大盤堆了像小山高的水果。

「那，你們現在還在一起嗎?」我問。

「沒…早散啦~~他去北京了，我不想去。」

「Why?」我問。

「壞?! 對…這人好壞…。。」沈紅說。 曉軍聽了忙著摀住嘴，差點把嘴裏的水果噴出來，好不容易才吞下去。

「副理，以後不要講英文好嗎? 我不是被氣死就是被笑死。」曉軍講完就哈哈哈笑起來，大概想到兩個手下鬧的英語笑話。 笑過了又說…「我父母不贊成我去北京，也不同意對方，然後，那時我剛畢業，心情不太好，就分了。」

「現在會後悔?」我又問。

「都過去了。」

四個人又邊吃邊聊，吃完他們三人送我去酒店，和小巴司機約定隔天一大早來接我，就散了。 我沿著酒店前的路又走一走散個步，繞了一圈才回酒店。

隔天，到了辦公室就感覺三個人之間情勢微妙，曉軍繃著臉，胡軍臭著臉，沈紅苦著臉，三個人各自坐在座位。

「那裏可以讓我坐坐?」我問曉軍。

「副理早，您到啦~~」曉軍有點神不守舍的樣子，指著她旁邊的辦公桌…「以前的副理來廈門廠出差，都坐這裏。」

「好…你們怎麼了?」我邊坐邊問。

「副理看這張聯絡單…。」

由廠長室來的聯絡單，說是工單發出時間經常延誤，總部生管單位說是廈門廠回報工單有誤，導致MRP作業計算出錯，需人工調整，以致工單產生時間延誤云云…。廠長室要求資訊室限期提出改善方案。 鄧總已經先批示了，要資訊室在今天處理掉這個問題，不然就按公司怠職規定論處。

「要你不要自作主張，現在好了，整個月的績效沒了，還要怠職處份…。」曉軍氣不過又唸…

「可是，流程真的有問題嘛…」胡軍反駁。

「流程有問題要經過正式管道討論改善，那像你這樣胡搞亂搞。」

「誰亂搞了，你不要弄大帽子要我戴。」胡軍不甘示弱。

「你…。」曉軍氣得說不出話。

「好了啦~~你們要一早上吵到什麼時候?」沈紅說。

「要你管!」兩軍齊發，沈紅聽了坐在裏悶著頭，似乎在拭淚。

「曉軍，我們去走走。」我帶著曉軍走出辦公大樓，走進廠區。

「解決的辦法是什麼?」我問。

「就要廠務室恢復原來的做法就行了，可是，經過胡軍這麼一搞，連庫管都換了方式，要他們改回來，說要他們主管同意才行。」

「就為台灣的MRP計算程式?」

「這是最簡單的說法啦~~總之，為了這套系統，每次都要吵一吵，鄧總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去打圓場。」

「嗯。。我先打個電話到台灣去，那支電話可以撥呢?」

「廠長室裏就有分機直通，我們去那邊。」曉軍說。

「喂，鄭小姐嗎?」

「我是，鄭副理呀?!」

「是，有個問題要煩你去協調一下…」

「好，副理請說。」

「廈門廠這兩個星期的工單發出延誤的事，你有印象嗎?」

「有，前天黃麗明被生管叫去罵好慘，說是廈門廠回報工單都是錯的，害他們每天加班改資料，還要被罵說工作不力。」

「我知道了，我正在廈門廠，我協調看看能不能做點改善。」

「有需要幫忙地方嗎?」

「ERP系統有沒有測試環境?」

「有。」

「有辦法把工單資料倒到今天要發出的部份嗎?」

「但，這要麗明去做，她比較熟，我等下要她做一做，大概半個小時就可以了。」

「做好撥電話給林曉軍。」

「好，我去找麗明。」

「嗯…麻煩你。」

「曉軍認識鄭雅萍?」我問。

「認識，她每半年要來廈門廠一次，查帳。」

「查帳也要資訊人員來?」

「嗯…因為年報和半年報這些財務報表功能是以手動方式產生，廈門廠財務人員和沈紅都還不會做。」

「沈紅和胡軍來多久?」

「半年左右吧!」

「之前呢? 有其他資訊人員?」

「我剛進來時，共有五個資訊人員，後來陸續離職，就只有我留下來。」

「嗯…等下，我會在測試環境做工單回報，然後要高雄生管試Run一次，看看正不正確，當然，我們在廠務室做這些動作，這樣，廠務人員才會知道要回到原來的方法做才對。」我說…。「但現在，先去找庫管人員，說服他們回到原來的做法。」

「好，我們去找庫管主管。」曉軍又帶路…。

「可是用新的方法，我們就不用輸入報廢單，系統自動產生，有什麼不好?」庫管組長不同意回到原來的做法。

「對，我知道，我也同意可以不用手動開報廢單是很方便的做法。」我說…「但是。。請曉軍說明這樣有什麼問題…。」

「因為原料成本入帳方式，如果用胡軍說的方式會造成成本帳不對。」曉軍說…「我們的系統作業方式是全部原料扣帳列入直接原料成本中，如果工單有報廢數量，這部份就會列入製程損耗，也就是製造費用中，不但影響良率，同時也影響直接原料成本。 所以，當初就討論把報廢作業放在成品庫中處理，這樣就不會影響生產良率和直接原料成本。」

「這樣子，那改回原來的做法，工單一定能正確產生?」庫管組長懷疑…

「我等下會安排測試，測試結果再跟您報告，總之，改操作流程是牽一髮動全身的事，以後如果要改操作流程，應該要按照正規的程序經過討論才行。」我說。

「可是，是資訊室告訴我們可以這樣做的呀!」庫管組長想撇清責任。

「所以，這部份我會和曉軍討論後續的處理方式。」我說…「謝謝組長的支持，以後還要請您多多指教。」

「那裏，那裏，好說…好說…還要請鄭副理多多幫忙才是。」庫管組長得意的笑著說。

和曉軍走回資訊室，見胡軍找過來說: 「副理，台灣的鄭姐剛才打電話過來說您要的資料準備好了。」

「OK…Got it!」曉軍瞪了我一眼…「胡軍，別走，有件事我們在這裏談…。這次工單的事情實在鬧大了，連鄧總都知道，所以你要有心裏準備，會有處份。」

「喔…我知道了，什麼樣的處份?」胡軍沒有鬧…。我看著曉軍。

「申誡一次，我會提報。」曉軍說。

「你同意嗎?」我問。

「副理怎麼說，我怎麼配合。 可是…流程真的不對。」胡軍還有些在意。

「嗯…可是ERP系統是整個公司在合作運轉的系統，要改操作流程，必須先開會討論大家同意才行，像這次工單問題，表面上看是工單延誤發出，但實際上是產品良率計算和生產成本計算受到影響，所以事情才會鬧這麼大，希望你學到教訓。」我說。

「是…我會記得。」胡軍低著頭。

「好吧! 我們去測試看看工單怎麼玩吧!」

測完當然是照原來流程就沒問題了，所以，兩軍去廠務室宣達回復操作流程，曉軍也已經把聯絡單回覆事項寫好，送回廠長室。

中午和曉軍一起去員工餐廳吃飯，因為她是代理主管，可以到主管餐廳，遇見張經理，要我吃過飯去找他，把回程船票和機票給我，下午三點半的船班。

就這樣，結束了第一次的大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