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治川
京都實在古意盎然,很羨慕日本人在保存京都古文化上的各種努力,回來後趁著意興未滅便馬上展讀《源氏物語》。本以為此等古籍易讀性低而甚費時,沒想到因為才去京都,代入感強,越讀越進入狀況,也越讀越快,終於三個星期讀畢。而且第三部的重點——最後十帖——主場景就在宇治(所謂「宇治十帖」),讀著不禁想像宇治山莊、宇治神社當年模樣,甚至浮舟小姐投川自盡時的蕭瑟煙雲是否正在我照片中的眼皮底下...
大家都聽過《源氏物語》,可能很多人也知道它是世界上最早的長篇寫實小說,但讀過者幾希。平心而論,文學名家豐子愷的翻譯極為精湛,兼具古文典雅與白話通順之效,十分雋永,實在無需懼怕,惟多花點時間矣,但心滿意足。下次再去京都必將參訪源氏物語博物館!
摘錄一段《圖說日本史》中關於此書的說明:
《源氏物語》是日本古典文學巔峰,作者紫式部,藤原氏。這部小說描寫了平安時代日本京都的宮廷貴族生活、社會風貌、人性百態等,全書透露著淡淡傷感。《源氏物語》可以說是日本美學風格「物哀」的典型代表。
關鍵字是「貴族」、「人『性』百態」,而且我是越讀越「腥」味盎然。特別強調「性」字,不是沒道理的,因為若真要我用快速幾個字來說大綱,就是這根本是一本變態、色情狂、渣男大全集!試想千年前的社會風氣是男尊女卑、一夫多妻,宮廷內勢必更加春色無邊、淫麋荒唐。男人見到美女頓起色心乃是日常,如果是高顏值帥哥更自認所有女人都勢將拜倒其石榴裙下,所以坐擁三妻四妾還是小 case,尤有甚者諸如淫人妻女、近親亂倫、顧友妻顧上床、私通皇帝老婆、連尼姑也不放過,書中都有故事。貴族男性強吃民女更是屢見不鮮,見一個愛一個,女人絲毫無法拒絕。嘴巴上講得很好聽說依了我以後就可享榮華富貴,實際上喜新厭舊頻頻讓舊人自覺卑賤,即使膽怯死亡,也寧願削髮為尼六根清淨斬斷塵緣。如果不依,就說汝豈可讓我空相思,成天失魂落魄都妳害的,乃至於追求未果便大發雷霆而霸王硬上弓!一切都是女人的錯,紅顏禍水,都由男人說!就像德國哲學家班雅明講的:「封建式的求愛類型,男人在求婚中要戰勝的, 毋寧說是情敵而不是女人」,在源氏物語中女人的隸屬性與無能性(自主能力),誠是也。
不過,追求女子必得有情趣,這份風雅倒是今所不及。交往初期男女雙方相會必得隔簾以對,女子萬萬不可輕易洩露容顏(因為男人都是色情狂,見美女一眼就會精蟲衝腦)。因此來往過程皆通以書信,彼此吟詩作對反覆相對,誠所謂情書是也。故書中多次提及《萬葉集》、《古今和歌集》、《伊勢物語》、《竹取物語》(輝夜姬來源)這些古籍當中的詩句和典故,亦不乏引用白居易等漢詩,可見當時漢唐文化之於日本社會的深厚影響。這些足見作者紫式部文化底蘊之深厚,作為一介女子,在當時這麼有學問,絕對是非常難得的!
順便提一下,《萬葉集》、《古今和歌集》的正體中文譯本,去年才首度在台灣出版,裝幀好精美呢。
年輕時讀《紅樓夢》,二十多年後讀《源氏物語》,都是鶯鶯燕燕,然心境已大不同。至少,如今我還讀得下去,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