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紀事｜「九里香」的聯想

這是在國美館散步時拍攝的「九里香」相片，就植物的分類言，是「無患子目.芸香科」的一屬，又名「七里香」、「過山香」、「月橘」等等。

凡是芸香科的植物，多半會發出香氣。走著走著，就思緒飛揚起來；竟使我聯想到「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兩句名言。

這兩句其實出自東漢.建安時期無名文人所撰〔古詩十九首〕的《庭中有奇樹》。全詩云：「庭中有奇樹，綠葉發華滋。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此物何足貴，但感別經時。」全篇平白如話，意旨顯豁，完全不必箋注，讀者就能透過詩句，掌握詩情；然後，為之心頭發熱，激動莫名。

但此詩的主題究竟是書寫「行客望鄉」，還是在表達「思婦懷遠」呢？因為二者都説得通。歷代詩評家反覆推敲體會之後，大多認定本詩主題在表達「思婦懷遠」的情感。

根據馬茂元教授的説法，〔古詩十九首〕可以歸納為兩大主題，一是反映亂世的「離散現象」，另一是反應亂世的「人生感慨」。無論詩中的情感表現多麼浪漫動人，都應放在東漢末年、群雄割據、社會動亂的背景去理解。男子行役他鄉、思婦別居的離散現象，非常之普遍，而且也都莫可奈何。

詩中的婦人，顯然跟她的良人離別很長一段時間。所以短短八句話，她從容的由庭院看到樹，由樹見到花，由花想到人 ，然後才揭示出「相思的主題」。淺顯平易的詩句，却表現出委婉而濃烈的思念。這種思念應是，由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積累而來；衹要良人未歸，這種思念就不會停止。 於是未尾「此物何足貴，但感別經時。」兩句就迸發出極其巨大的感染力，使人與之同感，與之同悲。

不知當年這位深陷思念憂傷的婦人，究竟要送給自己的良人什麼香花？就算不是「九里香」，肯定也是可以傳香千里的花兒吧？「馨香懷袖，路遠莫致」的感情，何其動人心魄？祇要稍有同理心的人，揣摩一下這位女子的心境，應該會同聲一哭吧？

九里香(李建崑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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