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本考古︳從前有個熱愛芭蕾的女孩名字叫小雅︳《跳舞吧！小雅》六部曲

照片by 繪本原力

一直想開一個「繪本考古」的小欄，專寫一些已經絕版或出版已久，沒有了討論度卻非常值得一看再看的作品，說是私心推薦也可，在此立照是為它們留下一點存世痕跡，別走得籍籍無名。

《跳舞吧！小雅》六部曲

一本繪本，如果寫作跟繪畫分開兩位主腦創作，夾得來又收成正果是讀者福氣來的。​

作者要在三四十頁的短篇幅裡把故事架構好，可以交代的事不能太多，但卻是把深刻寫進故事裡去的高手。而繪者則絕不可只依樣畫葫蘆，需要極力消化內容後以畫面呈現，那當中有自己的觀點，又要處理作者的觀點，還要考慮讀者的角度。​

小雅跳芭蕾舞這系列便是由Patricia Lee Gauch書寫，市川里美所繪畫的，也是我目前為止遇過，談論小朋友面對難處以及處理情緒寫得最好最好的一組童書，而且主角是女孩子！

我手上這套是簡體版本，只翻譯了5部作品，少收錄了1989年的《Dance , Tanya》，這才是小雅故事的起點，剛好這本有繁體版，由維京出版社出版，名為《跳舞吧！小雅》。​

故事閱讀順序如下：​

《Dance , Tanya 》《跳舞吧！小雅》(1989)​

《Bravo, Tanya》《別放棄，小雅》(1992)​

《Tanya and Emily in a Dance for Two》《和朋友一起跳舞》(1994)​

《Tanya and the Red Shoes》《別著急穿紅舞鞋》(2002)​

《Tanya and the Magic Wardrobe》《小雅的百變舞裙》(1997)​

《Presenting Tanya, the Ugly Duckling》《小雅越跳越好》（1999）​

六本書出版前後超過十年，小雅在每一個故事裡都有自己遇到的難題與經歷，一步一腳印地看她由熱愛舞蹈的小朋友，終蛻變成飾演天鵝湖的小舞者，是充滿魔力的一個系列。​

《別放棄，小雅》​

小雅喜歡跳舞，每時每刻她也能找到隨心律動的機會，也羨慕姐姐可以上芭蕾舞班，直到有天她可以一起去上課…卻發現自己並不適應。小孩子的不開心有時難以言傳，小雅當刻消化不到這情緒，便在公園跳舞以排解鬱悶。全書用了三分一篇幅去描述這個過渡，卻沒有拖慢節奏。作者只讓小雅遇上舞蹈室裡的鋼琴老師，她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只跟小雅分享在自由的風裡聽到音樂這一點，便巧妙地點撥了小雅。有時描寫「努力不懈」」，不是想當然地加入揮灑汗淚的情節便成。這以後看到的是小雅是默默地收拾心情，難或不，繼續或放棄，這全都是她自己的決定，她的經歷是深刻而且是她自己的，無關他人。​​

《和朋友一起跳舞》​

舞室來了新生艾蜜莉，她優秀而孤僻，直到某天在動物園看見小雅模仿動物跳著各種動作，兩人由攀談至彼此找到靈感，惺惺相惜成為好友，最後一起踏上台板，拍擋跳雙人舞。​

《別著急穿紅舞鞋》​

紅舞鞋其實是這個系列最後成書的，但我的猜測是作者為了完整這個系列才加插紅舞鞋這一節，如果前面三本是小雅懵懂的覺醒過程，穿上足尖鞋就是一個身份的轉變，小雅終於有小舞者的風範了。​

《小雅的百變舞裙》​

小雅跟家人一起看芭蕾舞公演，在後台遇上一位年老的舞者，然後跟她角色扮演起各種芭蕾名劇：睡公主、灰姑娘、胡挑夾子、葛蓓利亞，兩人非常投入，跳遍房間每個角落，最後二人對著空氣安靜鞠躬，彷彿猶如落幕，最後小雅回到母親身邊，母親說「你又走丟了」，小雅卻說「但我知道我在哪裡」，這對白還包含一種自我的肯定。​

《小雅越跳越好》​

這是全系列裡最巧妙的一本，一邊是講述醜小鴨的蛻變經歷，同時也是小雅的脫胎成長的內心戲。醜小鴨遇上同伴離棄、風暴挫折，一如小雅要面對同輩壓力、自己迎難練習，最後一次綵排，她第一次忘我了，沒有醜小鴨沒有小雅，只有湖泊倒影中的一隻天鵝。​

作者的細心，是她描寫孩子內心的掙扎矛盾，全部都剛剛好，看得出是跟孩子很親近的人才寫得出的細膩。她給予角色充份的時間去體驗跟面對難題，好多事情不能只靠父母大人，好多問題也沒有絕對的答案，小朋友要找到方法自我完善、成長，當中也可能會繞遠路才找對方法。雖然目的地只有一個，但可行之路則有很多，我也時時提醒自己，做父母不可一味衝前擋，而扼殺他們嘗試的機會。​與其當前行者，不如當同行者。​

照片by 繪本原力

小雅系列由1989年開始推出，一直到2002年，十多年時間仍看到內容一氣呵成，六個故事編得流暢動容。Patricia Lee Gauch的故事無疑是出色的，但沒有市川里美的話，故事便不成立了。​

只有市川里美才能讓小雅活出如此個性

市川里美的傳達力極好，她筆下孩子既有天真的神韻、也有各種具生命力的動作，這必然是經過長期觀察才能下筆，也不說市川里美是自學繪畫的。網上沒有太多關於她的消息，只讀到零星的報導訪問，後來輾轉才找到日本岐阜縣大垣市立圖書館為她建了一個網站(岐阜縣也是她的故鄉)，這才算有系統看到她的作品跟生平。市川里美的人生軌跡非常有趣，1971年前往意大利唸語言，後來卻毅然留在巴黎，一邊當保姆一邊學法文，並因為有次看到Louis-Maurice Boutet de Monvel的畫作，受到啟迪而自學繪畫，並走上童書畫家之路。​

她最初為其他作者繪畫插圖，小雅系列便是其中之一，但她的流浪經歷最吸引我，市川里美90年代中開始幾乎隔年便出門，非洲、阿拉伯、印度、中亞、南美都有她的足印，而且她會深入觀察、紀錄沿途所思所見，這些後來便成為她書中的素材，她開始書寫自己的作品，一直維持這個遊歷跟創作的狀態到今天。​

市川曾說過小雅系列首三部《跳舞吧！小雅》、《別放棄，小雅》、《和朋友一起跳舞》在她生命中佔了重要席位，因為這是首次她可以把自己對舞蹈的熱愛結合到繪畫之中，亦感謝Patricia Lee Gauch撰寫了小雅這些故事。​

記得在另一篇專欄裡找到作者Patricia Lee Gauch的訪談，裡面提到她對尋找繪者有種天生直覺，總能為作品找上最佳搭檔，也真的覺得這故事能在市川里美筆下開花，實在太好太好了。故事不僅傳達了對芭蕾的熱愛，而且對表演藝術需要長時間浸淫跟練習，還有承受挫敗跟挑戰都有描繪。​

小雅由愛跳舞的孩子，通過訓練成長為駑駕天鵝湖的小舞者；作者的故事功力，到天鵝湖這部，見到她巧妙用小雅跟醜小鴨兩個角色互相牽引，是高潮也是最圓滿的結局。市川里美則不只處理孩童表情或動作，到後面通過舞台空間表現小雅和醜小鴨的心路轉變，地面沒有湖水，那便用舞台板上的倒影，上下兩個天鵝身影，有「對照」、「忘我」、「超越」的意味，作為理解藝術的精神世界，作者能寫出這樣的文字已殊不簡單，而市川里美的畫又起了升華作用，將意涵放大。​

怎麼說，超過十年的創作過程，原來故事內外，所有人都在歷練成長。​

延伸閱讀

市川里美疫情期間接受岐阜県圖書館訪問（但願我能讀懂日文，目前光看畫作中）

＃９「美の精華～市川里美～」岐阜県図書館＆ぎふチャン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