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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方設法吸引人才回地方?無法落地的教師亦是等待「創生」的一員

2024/04/24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文字\洪崇銘、攝影\洪崇銘、張妤瑄

偏遠地區教育人才流失的問題,長期影響著教育現場的教學品質,即使教師有意願回到原鄉任教,若非正式教師的身分,經常遭遇到種種不公平的對待,對於地方教育品質的發展將大打折扣(非文中所指學校)。(攝影/洪崇銘)

偏遠地區教育人才流失的問題,長期影響著教育現場的教學品質,即使教師有意願回到原鄉任教,若非正式教師的身分,經常遭遇到種種不公平的對待,對於地方教育品質的發展將大打折扣(非文中所指學校)。(攝影/洪崇銘)


社區型學校面對高齡少子化的影響,為了因應正式教師員額縮減的變動可能,時常以代理教師、代課教師的約聘方式來填充教學人力的缺口,以彰化縣而言,111學年度便有984名中小學代理代課老師。然而,在非正式教師同工不同酬的長年議題仍未真正被解決的情況下,108課綱的施行,又造成教育現場備課、行政庶務龐大的負擔,非正式教師要如何兼顧自身的職涯、權益,同時又確保學生跟上教改的腳步?

 

以彰化縣人口持續流失的狀態,與代理教師不合理的薪資條件,教育人才該如何回到地方,並維繫教育品質穩定不衰退,是個極需正視的重要課題,地方創生積極提倡青年回到地方深耕,卻忽略教育同樣是落地生根的路徑之一,始終未能保障代理及代課教師的權益,即使青年有意願回到家鄉任教,但卻找不到一個能夠安穩的棲身之處。



非正式教師的薛西弗斯神話


「今年真的有點心力交瘁,已經考到身心俱疲,年年都是這樣,現實層面就是開不出教師缺額,有的人已經開始放棄考試,生活還是比較重要,有領到薪水就算了,雖然知道代理教師的待遇非常不合理,但也只能無奈的接受。」

 

這段話,來自一名回到家鄉任教的高中英文科代理教師姜鳳岑(化名)口中,語氣中帶著一些感嘆,想起過去六年回到彰化的生活,每年似乎都在重複類似的過程——準備教甄、考試、落榜,在一再受挫的循環中,同時必須肩負學校的行政業務、導師工作以及學科教學。近幾年因應108課綱的政策變動,光是備課和研發新課程就要花上大把時間,就連下班後的時間,時常都仍處在工作的狀態,生活幾乎沒有停下腳步的空間。

 

鄰近鄉鎮的另一所社區高中,則有另一名自2014年開始擔任代課教師的中學公民教師陳瑩恬(化名),大學主修法律的她當時剛畢業回到家鄉,誤打誤撞進入代課教師的領域,原本打算將教育工作當作短期打工,學期結束後就離開教職,卻意外在隔年再度收到校方聯繫,希望她再次回到學校擔任代課教師的工作,理由是原本的代理教師身心狀況不堪負荷,學校急需「幫忙」的人選,而這個忙一幫,到現在已經來到第九個年頭。

 

「通常在學期末的時候,辦公室的氛圍就會不太一樣,會明顯感受到一個正在變動的時期,代理老師會被明示、暗示,學校會優先聘任願意接行政業務的人選,如果評估後無法接下任務的代理老師,往往就會離開學校。」

學校是一個具有封閉性的工作場域,在教育職場上的層級與位階,經常迫使代理教師需要承擔更多的工作責任(非文中所指學校)。(攝影/張妤瑄)

學校是一個具有封閉性的工作場域,在教育職場上的層級與位階,經常迫使代理教師需要承擔更多的工作責任(非文中所指學校)。(攝影/張妤瑄)


代理教師在學校的處境,就有如希臘神話中的薛西弗斯,在周而復始推石頭上山的過程中,雖深知是徒勞無功的努力,卻只能從中找到些許讓自己感到充實幸福的理由。同樣在社區高中教授公民科目的代理教師施本源(化名)便直言,代理教師在校園當中的權利與義務並非一致,會需要承接什麼樣的工作內容,將視各學校的團隊氛圍而定,但通常就是需要承接其他人沒有意願接手的工作,而身為一位代理教師往往只能妥協,並沒有太多溝通、談判的籌碼。


108課綱為何讓代理教師的處境學上加霜?

 

2022年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公布的「各國教育概觀」指出,臺灣教師在教學週數、教學日數與教學時數皆高居全球平均值,而108課綱的推行,更因為規定在高中既有的課表當中安排進校訂必修、多元選修、彈性學習等課程,卻沒有更多的資源,時數、內容的調整產生的衝擊,變相加重了每一位教師的工作負擔。

 

以姜鳳岑的經驗為例,雖然教授單一年段英文主科的課堂數縮減,但教師授課總時數是不變的,導致原本只要在單一年段授課就能達到授課時數,現在卻要到多年段授課,因此不僅備課內容增加,甚至要在比以往更短的時間內上完課程進度。然而,她除了負責自己本科的教學外,更身兼導師和校訂必修的設計工作,手上四種課程散落在兩個年段,這還是不用去支援多元選修的情況,細碎又繁瑣的待辦事項,充斥在教學生活的每一天當中。

 

「反正就是很多事情要做,沒有辦法每件事情做到100分,就只能先求60分、70分。」姜鳳岑無奈地表示。

 

當教師時時處在高壓的狀態下,108課綱願景中想讓學生適性揚才的美意,在既有的框架和體制就遭遇到空前的挑戰。整體社會學習氛圍仍以學科能力為導向,教師要實質推動彈性課程、找到制度的破口去尋求解方,仍有艱辛的一段路要走。代理公民教師施本源提到,高中現階段的課程有大學化的趨勢,朝向多元和彈性的方向走,在108課綱實施的前幾年,不管教師是接受或是忍受,第一線教師的授課時數都幾乎逼近上限,在整體教育框架沒有改變的情況下,持續下去可能並非長遠之計。

 

偏遠學校師資缺乏,大開正式教師缺額是問題的解方?

 

相較於中學階段,小學階段的人力缺口更像是一張補不完的破網,一位不願具名的小學教導主任便提及,在她剛考上正式教師來到該所學校,馬上就要接手主任的業務,縱使她完全沒有主任的資格,也仍是要硬著頭皮去執行業務,而當時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招考新學年度的代理教師。

 

「八月份要考代理老師,是校內自辦的考試,我那年去的時候教務跟訓導組長都換人,他們也什麼都不懂,但是總是能夠運作,運作得快跟慢的差別而已。」

 

在偏遠學校時常招不到老師的狀態下,若代理教師表現不要太差,學校通常會選擇優先考慮留用原有的人選,這名教導主任也從當時的不熟悉逐漸上手。然而,學校的人力缺口除了用代理老師補足,源頭其實是要縣府開出員額,透過彰化縣政府舉辦的聯合教師甄選,聘用正式教師。


「我來到這裡第五年彰化縣才開正式缺,先前為了預防少子化和減班的風險,都是開出代理和代課教師缺額,另一個考量是代理教師比較便宜,不必給到整年薪水,每年也都不會提敘。」

因少子化的影響,正式教師缺額也跟著連動,長期以代理教代理教師做為調配人力的方式(非文中所指學校)。(攝影/張妤瑄)

因少子化的影響,正式教師缺額也跟著連動,長期以代理教代理教師做為調配人力的方式(非文中所指學校)。(攝影/張妤瑄)


2022年開出正式教師缺額,是彰化縣連續三年未辦理小學教師甄試後首度開缺,一釋出即是破紀錄的100名缺額。對此,長期協助尚未「上岸」正式老師的考生,準備教師甄試的大竹國小教師黃怡嘉表示:「短期大開缺,對於考生的角度當然是好的,但對於整體教育環境而言,今年有缺,之後又沒有缺,平時組織都是死水,久久來了洪水,哪個組織會因此進步?」一語道出極端的教師甄試政策,對於學校或許衝擊大於幫助。

 

黃怡嘉進一步分析,位處市區的小學人事相對穩定,不管正式教師或代理老師,都傾向留在原有的學校任教,但南彰化鄉村地區的教師流動率原本就高,也代表正式教師的缺額大多都會出現在偏遠區域。當大量新進教師去到偏鄉小校時,若教師本身不是出身於類似的環境,又或者有相關的教學經驗,他們將很難理解學生與家長的狀態,而身邊若沒有合適的支援和支持,最終選擇重考或期滿調任的機率很高,無助於改善偏遠學校的師資結構。

彰化市大竹國小教師黃怡嘉,認為大量開出正式教師缺額的方式,雖對於教育現場人力的穩定有一定程度的幫助,但仍需做好後續教師的追蹤。(攝影/張妤瑄)

彰化市大竹國小教師黃怡嘉,認為大量開出正式教師缺額的方式,雖對於教育現場人力的穩定有一定程度的幫助,但仍需做好後續教師的追蹤。(攝影/張妤瑄)


回顧這場堪稱破紀錄的教師甄選,雖然看似能夠讓許多流浪的教師找到歸宿,實際上在與其他縣市的任職條件相互比較下,仍然有許多教師選擇離鄉背井,到鄰近的台中市,或者遠走到敘薪條件更好的台北市,最終顯得雷聲大雨點小。黃怡嘉感嘆地說:「我每年協助的人都考到外縣市,都調不回來,你說他們不想回來嗎?想,但回到彰化的實質誘因不高,也沒有相對應的鼓勵機制。」

 

沒有解決經濟與文化困境,如何留住地方教育人才?

 

全國代理暨代課教師產業工會理事長黃湘仙長期關注臺灣各地教育人才議題,看見許多青年代理、代課教師面臨經濟與身心的多重挑戰,截至111學年度,全臺中小學代理教師占比已來到15.5%,而這個族群卻長期被臺灣社會所忽視,不僅無法獲得與正式教師同等的權益,更會遭受到許多不友善的對待,種種原因都使得人才不願意投入教育領域。

 

「我希望代理老師可以變成是未來可以留下多元人才的職缺,很多人希望代理老師可以消失,我不是那麼認為,當所有老師變成正式穩定,那教育會是什麼樣態?」黃湘仙提出這樣的質疑。

全國代理暨代課教師產業工會理事長黃湘仙提出,代理教師是教育現場的活水,能夠讓教育現場帶來不同的刺激,理應獲得應有的待遇。(攝影/張妤瑄)

全國代理暨代課教師產業工會理事長黃湘仙提出,代理教師是教育現場的活水,能夠讓教育現場帶來不同的刺激,理應獲得應有的待遇。(攝影/張妤瑄)


在108課綱正式推動之後,教育圈逐漸開始強調跨領域的能力,但教師徵選的方式,卻仍是選出最會考試的一群人,無形中代理和代課教師,成為教育圈當中的一股活水,在流動的過程中夾帶著許多創新思維,帶給教育現場更多刺激。黃湘仙提到,臺灣應該設計出讓更多元人才進入教育現場的制度,但現階段的狀態,代理和代課教師僅是被當作教育填充人力,就連基本的完整薪資都沒辦法拿到。

 

2022年教師節,時任時代力量彰化縣議員吳韋達在縣議會質詢,期望彰化縣政府能夠兌現選前承諾給予代理教師完整12個月聘期,彰化縣長王惠美對此回應,代理教師要獲得完整薪資,可透過兼任行政職、開設寒暑假課程,又或者藉由教師甄選考上正式教師。2023年新學期剛展開,民進黨立委范雲與代理暨代課教師產業工會共同召開記者會,要求地方政府自111學年度第2學期開始,給予代理教師完整聘期與全年薪資,截至2月底全臺僅剩基隆市、花蓮縣、彰化縣三縣市並未跟進。

彰化縣政府教育處處長蔡金田,在大城鄉潭墘國小停辦公聽會上,提出對於提升彰化縣教育品質的解方,是再次招考大量的正式教師,暫無跟進代理教師全薪的規劃。(攝影/洪崇銘)

彰化縣政府教育處處長蔡金田,在大城鄉潭墘國小停辦公聽會上,提出對於提升彰化縣教育品質的解方,是再次招考大量的正式教師,暫無跟進代理教師全薪的規劃。(攝影/洪崇銘)


針對此議題,彰化縣政府教育處長蔡金田表示:「今年(2023)還要再考95個正式老師,要從師資的結構和穩定性去考慮,這樣對老師才是幫助,如果是代理老師一年一聘,基本上對彰化縣的師資是沒有幫助的。」對於代理教師完整聘期的回應,則是配合教育部政策,只要教育部修法通過,就會跟進實施,現階段並無跟進調整的相關規劃。

 

「青年在教育現場時常因為年輕就被否定,除了提升薪資之外,更要建立尊重年輕人的文化,文化可能是比薪資更為重要的因素。」

 

如黃湘仙一般的90後世代,在職業選擇時不只是在意高薪及福利,也同時考量到尊嚴、成就感,及社會角色能發揮的影響力。在臺灣城鄉學力及發展落差持續擴大的狀態下,國家更應該去思考如何讓年輕代理教師的付出被人看見及尊重,讓資源投入之後,能支持教育工作者在地方持續產生效應。只有好的人才願意留在地方,才有機會彌補偏遠地區教育品質不隨著人口流失而下滑,導致更劇烈的城鄉差距。

 

當教育遇上地方創生,社會是否有耐心等待?

 

關於偏遠地區如何留下教育人才,已從事教職近20年的彰化縣二水國中楊傳峰老師有著深深的感觸,面對來自文化不利、經濟弱勢家庭背景的孩子,若教師能夠找到協助學生達到實現自我價值的方式,就是有找到自己的定位,但臺灣社會對於教育衡量的指標,往往只有好看的成績。

 

「臺灣社會期待教育的奇蹟降臨,但這不是普遍現象,政府不能期待教師都在灑熱血,教育當局需要思考的是創造更好的教育環境。」

 

楊傳峰認為,國家的教育涵蓋著人道關懷與社會正義的價值,具有彌平社會資源落差的功能,偏遠地區有其必須正視的社會因素,需要有多元的標準來看待教育成效,畢竟起跑點不一樣,怎麼能夠用同一套來進行評估?當我們都以學生成績來評斷學校和教師,不僅是學生,連教師都一直處在挫折感當中。

曾獲師鐸獎的二水國中教師楊傳峰,認為應該要創造更友善的教育環境,才能夠吸引人才投入,讓偏遠學校能夠成為人才自我實踐的場域。(攝影/張妤瑄)

曾獲師鐸獎的二水國中教師楊傳峰,認為應該要創造更友善的教育環境,才能夠吸引人才投入,讓偏遠學校能夠成為人才自我實踐的場域。(攝影/張妤瑄)


要留住人才,就必須創造能夠讓人才自我實踐的環境,而隨著課綱的調整,當下許多學校正面臨轉型的邊緣,正在多元發展和學習成績之間拔河競賽,學校做為社區的文化中心,教育應該是整個社區的窗,而不只是白天開門的托兒所,偏遠學校要避免陷入追逐考試成績的惡性循環,應該去創造其他的學習成效,讓家長願意一起投入。

 

「其實地方到處都是機會,夠本土就夠國際,去學習別人根本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如果課本走進學生的生活,教育和地方創生就會是同一件事,在地文化能夠持續生根發芽,懂得生活才應該是教育的目的,這不就是108課綱所提倡的素養嗎?」

 

回到教育現場的現況,學校更像是一個集體圈養學生的地方,似乎忘記學生原本就來自社區,而教師究竟是要讓學生抽離生活追逐成績,還是要讓他們回歸生活,長出素養的能力?楊傳峰說,偏鄉教師就像是「精神分裂」,如果我們要的是素養,其實教師根本不需要重新做什麼,帶學生認識生活環境、參與社區活動,就是創造生活與在地的交會,他們原本就是社區的一份子。政策的模糊,造成教師的無所適從,也使得教育新血對此感到卻步,。

 

青年教師的悲嘆: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偏遠學校教師流動的問題,一直是影響地方教育品質的主因之一,也造就教育職場人力的扭曲,中學公民教師陳瑩恬觀察到,在她任教學校中某些科別,有將近半數的教師都是代理身份,他們各個都教學經驗豐富,但每一年的八月份,就必須開始扛下各種業務,為的就是希望明年還能留在學校續聘的名單之中,每個人都很努力,卻都遭受到不平等的對待,這些多出來的工作內容,卻上級單位視為是一種「磨練」的學習過程。

 

然而,比較幸運考上正式教師的青年教師,也經常在一到職就承接吃重的業務,陳瑩恬舉例,「我的一名學妹在面試時只提到能夠兼任社團老師,但就職後卻被派去承擔教學組長,新任教師不熟悉教師生態的情況下,就要安排全校200多位老師的課表。」讓這位教師不禁開始疑惑,究竟考上正式教師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這樣的故事,在教育圈當中似乎成為一種常態,更不乏由青年代理老師來扛下這樣的重任,層出不窮的情況,顯示出教育職場文化對於青年的不友善。

 

隨著高齡少子化的趨勢,地方政府擔心出現超額教師,因此大量運用代理教師來填補人力的缺口,卻產生教師流動、教育品質下滑、教育人才流失等惡性循環。在國家發展政策大力推崇青年返鄉創業以「創生」地方時,卻忽略教育做為重要的公共服務,在地本就有的缺口與支持需求,將地方政策和教育政策,於不同部會完全脫鉤的執行,使有志於藉由教育工作貢獻一己之力的青年,始終找不到可依附的棲所,仍在期待著一條安穩回家的路。

非正式教師的命運,就有如無枝可依的飛鳥,仍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落腳處。(攝影/洪崇銘)

非正式教師的命運,就有如無枝可依的飛鳥,仍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落腳處。(攝影/洪崇銘)



適逢《地方創生的艱途:被忽略的中小學教育現場》專題發表週年,在此刊出系列報導原稿,並期盼有更多民眾共同關注台灣在地小學面臨的困境,每一個孩子都值得被好好對待,我們的社會也應能夠找到更好的方法,去面對正在迎來的小校裁撤危機。近期,《親子天下》也推出一系列報導,更加深入追蹤全台小校的狀況,進一步解析地方所面臨的教育結構性問題,若想了解更多,請至《這些年,消失的小校》專題報導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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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我們將一起找尋地方文化和體制教育的交會點,共同思考如何將生活中的每個大小事物,轉譯成教育現場的學習元素,不管是田野調查的觀點、地方文學的解析,或者是我們實際走進教育現場的課程案例,期盼更多人一起投入地方教育的工作領域,作為地方社會與體制教育的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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