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所當言,行所當行

言所當言,行所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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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駐世時有一句名言:「天上但有忠義仙佛,無有富貴仙佛。」視忠義為成仙成佛的必要條件,價值遠遠凌駕於富貴之上。

傳統認知的忠義很容易與鮮血淋漓劃上等號:「殺身成仁」,「捨生取義」,所以拋頭顱灑熱血才是義?倒也未必。春秋時代,魯仲連以舌粲蓮花免除一場兵燹,事後受惠的趙國有意重賞,魯仲連一再推卻──對他來說,他只是做了該做的事,任何形式的獎賞都是多餘。

後人因此稱魯仲連為「義」。

光武帝中興大漢後,準備論功行賞,諸將個個爭論不休,唯有馮異一個人悄悄退居樹下,無視眾人邀功。後人因此尊稱馮異為「大樹將軍」。

馮異隻身默坐樹下的身影,正是「義」最具代表性的顯影。也正因其人不因封賞而動心,少卻了患得患失,在戰場上反而能以平常心論斷敵我局勢,因而制敵機先。

為朋友不惜兩肋插刀,或是激於義憤,「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固然是義,可終非常態。回歸「義」最素樸的定義,日常行住坐臥,都能謹守「言所當言,行所當行」的分際,當是「義」的正解。

認定是合宜的話,合宜的事,順理成章說去、做去,自無半點勉強。〈太上感應篇〉勸人「施恩不求報,與人不追悔」,別人眼中的恩德在我看來如果只是本分,自然不起半點換取報酬的念想。

對天帝教同奮而言,進到天帝教,本是各領天命而來;但凌駕於個人天命之上的,應是共同的天命──救劫。因為救劫本在「我」的本分之內,所以「不求個人福報,不為自己設想」,是不是也就名正言順?

把義還原到最尋常的日常。隨著修養的提昇,對於「宜」的界定理應水漲船高。試看社會新聞中多少聳人聽聞的恐怖事件,閱聽既久,逐漸習以為常。既有那許多壞人壞事墊底,捫心自問,既不殺人,也不放火,所以也就意味著無悔可懺?

放著現有的典範不講,還真是憋得難受。我還是要請出孔子來說一說。

孔子生在春秋時代,典型的亂世,臣弒君、子弒父的不倫事件時而有之,孔子不是視而不見,只是將更大的心力聚焦在典範的建立。我自己多年研讀的心得,孔子教人生具兩雙眼:一雙向上,仰望典範,以這把高標的尺嚴格規範己身;另一雙向下,看著同胞,看著眾生,心懷悲憫,因此以低標要求他者。如是懷抱換成更早的表述,實即《尚書》的「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殷商老臣伊尹以此為先王商湯的美德,用來教訓剛登基的年輕天子太甲。這個版本還有更為通行的民間版:「嚴以律己,寬以待人」。

有大智慧的君子深知寬以待人、嚴以律己的妙處。隨著個人修養提昇,這把丈量「義」的大尺只會愈益嚴苛。旁人看著是莫大的束縛,對當事人而言,卻是獲致「真正」自由的捷徑。

至於「義」的實踐。子路與冉有請教老師,認清合義之後是否應該立即行動?孔子給了兩個完全對反的答案。公西華在兩人提問時都在場,聽得一頭霧水。孔子告訴公西華,子路個性衝動,得幫他踩踩煞車,所以讓他回家請示父兄再說。冉有性喜拖沓,所以得幫他加足馬力,免得被拖延症給拖累了,成不了大事。

轉換孔子對兩名弟子的忠告,運用在當代的場景。該說的話,該做的事,套用孔子教導冉有的原則,不妨「聞斯行之」,立即做去。至於不該說的話,不該做的事,那就拿夫子對子路的告誡,克制一下衝動,以後再說吧。

許多大錯的鑄成往往只是荷爾蒙作祟。運用心理戰術,騙騙自己且先暫緩,一旦拖延一陣,癮頭過去,錯誤自然可以避免。

千萬別小看這種「雕蟲小技」,減少犯錯,也能逐漸走上「義」的大道。

 

《廿字真經讀經筆記》-48。釋「曰義曰信」的「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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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心耘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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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信汲引經典,可以灌溉生活;回首傳統,足以應對當下。如此信仰究竟是只能仰望的星空,還是腳下踏實的土壤?一系列當代生活的實例正是此一信念的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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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即「宜」,大白話便是做該做的事。但所謂該不該,還得學會以智慧審時度勢,而不是死抱教條,一意蠻幹。 孔子大弟子子路作地方官,調動百姓修築溝渠。子路不但身先士卒,與百姓同甘共苦。眼看百姓肩挑背扛,極其勞苦,還主動發給每人一簞飯一壺漿慰勞。 夠義氣吧? 猜猜孔子聽聞之後的反應如何?
殺生成仁,捨生取義?必然要拋頭顱灑熱血才能成就大義?未必。義者宜也,日常處事但問該或不該,自有取捨。義士的義行,固然令人肅然起敬,烽火連天的當當,還有可能因為義行的動人,感動敵軍,從而免除國破家亡的大患。
網路時代,匿名評論多的是不堪入耳的辱罵。聽不聽,全在乎一己。全數接收,只能內傷;若作馬耳東風,過即過耳,事如春夢了無痕。
所謂正大光明,「事無不可對人言」。反向操作,不敢向上天報告的,自然就不敢胡做非為。
有容諫之君始有敢諫之臣。青史對魏徵的高度評價,多虧了太宗的成全。是太宗的能容成全了魏徵敢諫的美名,也是太宗的大度成就了貞觀之治的盛世,最後成就了唐太宗在青史的定位。
議論別人是非容易,可惜起不了抬高自己的作用;真想成為有德君子,該做的只是認真對治自己的過錯,而不是拿了刀斧猛砍別人的傷口。 「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願意直面自己的缺點,正己之後自然有化人的功力,遠勝抓緊他人的毛病大刀闊斧,既治不了別人,又傷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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