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我或怕我的選擇以外
親愛的SeedYouth:
多年前，我曾經跟一個會破壞學校公物的國中生談話，或許因為我是外面來的老師，或許當時我比較年輕，加上我是心理師的角色，讓這個學生對我的印象還不賴，談了幾次以後，他會提前到輔導室來等我，有時明明約十點談話，他可能九點就出現了，然後我就會笑笑地跟他說：「我們約十點喔，你回教室再上一堂課之後再來。」
有一次，這個學生又提早到輔導室，我話才剛說完，這時學校某個老師經過我們旁邊，居然對這個學生說：「像你這種學生，只有外面來的老師才想理你。」這個老師講完就轉身離開，留下尷尬的我，和眼神出現殺氣的學生。
十點的晤談時間一到，我先同理這個學生的心情，表示老師那樣說話，應該滿傷他的心吧﹗學生的冰冷地告訴我，等他拿到畢業證書就會給這個學校好看，讓說出這些話的老師後悔，他惡狠狠地瞪著遠方說：「我會讓他們怕我。」我的心頭一緊，接著回應：「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也覺得很生氣，可是我很想知道，你最希望的，是他們愛你、還是怕你？」學生頓了一下，冷冷地說：「他們不可能愛我，那就讓他們怕我吧。」
這麼多年，我每次想到這段對話都覺得心酸，對這個孩子來講，他放棄了相信自己值得被愛的可能，於是退而求其次，至少讓別人怕他，這樣他會覺得比較有掌控感、比較能保護自己；可是往往在這個決定背後，我感覺到孩子心裡很深的失落和憤怒，而這樣的情緒，可能就會成為他將來和別人建立關係時的干擾，讓他們無法輕易相信別人的愛與關心，進而常常無意識地，去挑戰別人忍耐的極限，然後等到真的把別人惹毛了，這時他再來說：「你看吧﹗大家說的關心都是假的，最後還不是都離開或背叛我了。」於是這成為一個No Win Game，這個孩子很痛苦，氣到離開的人也很委屈。
有時候我在想，青春期的心靈，很多的痛苦大概都來自於太在乎也太渴望別人的愛了，當得不到的時候，不是生別人的氣，就是生自己的氣，前者可能就變成暴力的報復行為，後者可能就變得憂鬱或是更討好他人，其實內心的呼喊是類似的，就是「我需要愛、我被愛得不夠」。
然而，親愛的SeedYouth，我今天想要為大人說說話，你願意聽聽看嗎？
或許在你眼中和心裡，這些大人都是很有能力或很有安全感的，所以你會認為，如果你感受不到他們的愛，那就等於他們不愛你或是他們不在乎，可是有沒有可能，你眼前的大人，除了年紀比較大，他們心裡也住著一個沒有被愛夠的小孩，可能也不一定懂得你最想要的愛，他們只能用他們有限的想法和能力，用他的方式來表達對你的愛。換句話說，你對於感受不到大人的愛，你認定的是他們不肯和不在乎，所以你很生氣，但有沒有可能，其實他們是不會的、不懂的，他們並不像你們想得那樣厲害，他們也有他們不一定做得到的事情。
如果你能夠接受，這些大人也有能力不足的問題，也有力有未逮的時候，會不會當你又遇到一個對你不夠友善的大人，你能夠說：
「他們不可能愛我的，因為他們能力不夠，那就我先來愛他們好了，教他們可以怎麼愛我……」
或是「他們不可能愛我的，因為他們能力不夠，那就我先來愛我自己好了……」
或是「他們不可能愛我的，因為他們能力不夠，那就我來找找看，誰比他們更適合愛我好了……」
我的意思是，除了繼續執著跟不懂得如何愛你的人要愛，或是用報復讓那些不懂得如何愛你的人怕你，其實你還有許多其他的選擇，可以讓這個故事的發展是更有希望和更符合你原先期待的目標的。
需要別人的愛並不可恥、也沒有錯，我們只是需要學會在什麼時候、用什麼方式、跟什麼人要，才能讓彼此都覺得自在滿足。我們一起學習這門愛得功課吧﹗
祝福你
我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