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去了澳洲。認識幾位「金切拉男孩」,發現人的傷痛尺度再大,只要面對,還是有可能長出能量與自己、與他人和解,進而找到幸福。
這趟行程幸運跟著深耕德瑪汶和台大政大社工系教授團隊一起前往。我們認識了幾個機構,也體驗了正在發展的澳洲第一民族文化遊程。感受最多的是參觀KBHAC (Kinchela Boys Home Aboriginal Corporation )金切拉男孩之家保護機構。
1905至1967年間澳洲聯邦政府、州政府及教會根據各自議會法令,在「同化政策」名義把澳洲原住民和托雷斯海峽島民兒童強行帶走,進行實際上種族歧視與文化消滅工作。
這些兒童在沒有父母照顧,沒有文化學習,被政府強行帶走,放在類似Kinchela Boys Home男孩之家。澳洲原住民稱這群兒童爲「被偷走的世代,The Stolen Generations」。
政府強行帶走原住民兒童到KBHAC金切拉男孩之家,阿傻總幹事想像男孩被帶走應該至少可以接受現代教育,習得技能,適應現代生活。但在機構聽當時被帶進金切拉男孩之家,現已經70歲的兩位男士敘說自己的故事。從他們開始說故事到最後和兩位男士擁抱,阿傻總幹事眼淚始終無法止住。覺得這樣的人生經歷太無法想像,政府竟可以光明正大地剝奪孩童與家人同在的權利,竟可以如此歧視澳洲原住民族。
這些男孩抵達男孩之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身上的衣服,鞋子都丟掉,換上制服打著赤腳,開始過著沒有父母照顧,被謊騙父母不要他們,進來後就沒有姓名只有編號的生活。當時他們只是10歲,16歲,8歲,甚至只有5歲的孩子。
年紀小生活裡只有生存、勞動、掙扎、歧視,仇恨、無根、無認同的孩子,即使長大離開機構,很多人想回家卻回不得,老家裡的人可能已經不是家人;即便是親戚,也不一定願意收留你。即便回得家的人,進入大社會大環境裡,生活工作就業,也充滿困難和挑戰。
沒有自我認同,不知道自己是誰,長大後在大社會裡生存並不容易。他們多以憤怒、喝酒、打架來面對自己的各樣難題。沒有愛,只求生存的幼兒經驗,即便結婚生子,生活只是更加複雜,挑戰越大。在聽取機構金切拉男孩的經驗裡,他們最難受的是他們發現自己也深深傷害了自己的下一代,甚至下一代也複製金切拉孩童混亂無助的生活模式。參觀澳洲其他服務原住民族機構也表示,犯罪率、酒癮、毒販,原住民族所佔比例確實較高。
2002年KBHAC金切拉男孩之家保護機構成立,機構關注被偷走世代創傷的復原能力及彌補他們和下一代子女的關係。在機構這些已經進入老年的被偷走世代,他們開始述說自己的生命故事,用他們荒謬的故事來向政府抗議;用說故事的方式,讓下一代子孫理解他們的過往,他們的苦楚,透過story teller的方式釋放痛苦、哀傷、憤怒,進而長出能量面對自己的生命,對自己的兒女盡一份責任。這樣的方式也才有機會讓子孫理解被偷走世代的父親祖父竟有如此深層傷痛過去。家庭間父子間有理解,才有能量改變親子關係。但這是一條漫長的路,並不容易。和我們敘說故事的Uncle taylor,開始說故事才一年的時間,而他已經七十一歲。不過,在分享的場合裡他的兒子也在現場,他們兩位就是相互理解後彼此和解的最佳見證人。
在機構裡有一股氛圍是「The more I talk,the stronger I get」,這氛圍,這方法,我相信它是有能量,可以幫助善於說故事的原住民族長出能量,面對自我,面對子孫,進而與政府抵抗對話。或許在台灣我們可以善用說故事,讓部落族人也能長出力量,這是離開澳洲之後思考,也希望未來可以執行的工作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