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刺骨的冷風隨無情的死亡宣告書而來,一名年約50幾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懷著忐忑心情打開了信封,緊接著信封隨紙張一起飄落至地面。
「我只是希望你跟著我別吃苦,才叫你來跟我去學習技術,還不都是為你好!」十多年前的他正對著那剛成年沒多久的兒子說教。
「爸,你不懂嗎?我不需要那些,我只想追求我想追求的東西。」剛出社會沒多久的年輕人,對一切事物都還尚未明瞭。但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並不想走上與自己父親相同的道路。
「男人就是要有肩膀,整天做那些不三不四的工作,又不去學些能賺多點錢的技術,這樣你以後怎麼買房買車?娶老婆小孩啊?」或許是出社會久了,他的口中滿是錢財和成家立業,眼中似乎並沒有任何自己兒子的身影。
「我對那些根本沒興趣,憑什麼我就要像你整天被錢追著跑,去買那些我根本不喜歡的東西還得為那些去付出一生?等我真正付清那些東西,我也準備進棺材了,我還不如好好趁我年輕能動的時候去找尋我真的想追求的東西!」雖然年輕,但說的不無一番道理,可就差在兩人都在氣頭上,誰也不想讓誰一步。
「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你也要先有生活才有辦法去追求你要的東西吧?你沒有錢要怎麼去追求?你就乖乖跟著我去做!」
「那些你不用擔心,我成年了我會自己看著辦。倒是你這樣過真的開心嗎?每個月被好幾萬貸款追著跑,你跟媽也早就離婚了,現在娶的這第好幾個女人你真的敢說自己愛她嗎?」
「當然好啊!你沒看我現在什麼都有了?……」但那時的他,卻不敢直視自己兒子的眼睛,答案或許也早已呼之欲出了。
現在的他在經過了好幾小時的車程後,終於來到了死亡宣告書上頭寫著的兒子住址。在和房東商量過後,他獲得了整理自己兒子遺物的權限。隨後他走進了兒子生前住的那間小小單人間,撇除電腦、床、一些生活必需品以外,這間房間十分簡陋。他坐到了兒子的電腦桌前,打開了電腦,好在電腦並沒有上鎖,他也得以順利看到了電腦的桌面。
「我想當小說家,那就是我的夢想了。」回想起來,每當兒子找他談論自己的夢想時,他總是嗤之以鼻。
「小說家?那能吃飽飯嗎?你吃泡麵是飽,吃正餐也是飽啊!」每當這時兩人總會因此大吵一架,他總以為等兒子長大過後就會放棄作夢踏實生活了,卻不曾想過兒子會因此離開。
「這些就是你的夢想了?」他看著桌面上好幾個資料夾裡頭滿滿都是無數兒子寫完的、沒寫完的無數小說文檔,他隨意地點開了其中一則小說文檔,就這樣看了起來。
他平時基本沒看過什麼書,但他就這樣一天接著一天,甚至在遺物整理完後,把兒子的電腦也帶回了家中接著看,就這樣過了好幾年後,他才終於把兒子十幾年來寫下的小說全部都看完了。
在他看完兒子所有的小說之後,接著看起了兒子生前所使用的社群帳號,上頭滿是兒子寫的小說。雖然他的兒子十分努力,但始終紅不起來,也始終沒辦法靠小說賺錢。話雖如此,但也多少累積了一小部分的粉絲,有不少人喜歡他的作品,但也僅此而已。
「你的夢想,就只有這樣而已嗎?……」他望著這一切,喃喃自語。
不經意間,他點開了兒子在社群網站上封存起來的動態。
「我一定要在取得成果後,狠狠回去打臉我那白癡老爸,讓他知道我是不會認輸的!」
「好多年了,但我還是沒成功,但是寫作果然很快樂呢!只要我還能繼續動筆,我想我就會繼續寫下去的吧!雖然有些想念他,但我是不會回去道歉的!」
「成不成功也無所謂了,我只想寫下我想留下的東西。證明我活在此處的證明就足夠了,即使這一切不過是自我滿足。」
「不知道我爸現在如何,雖然很想和他和好,但果然我們是沒辦法互相理解的吧?我看我還是別給自己找麻煩好了,現在的生活就挺好的!我還會繼續寫下去的!」
「我雖然擁有的不多,這也已經是我想擁有的一切了。很感謝一直以來有在觀看我作品的人,但我果然是個自私的人,這一切都只不過是我為了自己的任性而做的罷了,有你們願意看我寫的東西我很高興。」
這是最後一則動態了,看完後的他不發一語,只是楞楞望著電腦螢幕出神。如今,半個身子踏進棺材的他,白髮人送黑髮人。他還有很多話想當面和兒子說清楚,還有很多誤會沒來得及解開,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以前沒有、現在沒有,未來更不會有了……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當初他的兒子這般說過,對著滿嘴錢財的他而言是一把鋒利的劍,在他的心上血淋淋劃開一道銳利的口子。
「是啊!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說得很對……」事到如今,卻是兒子先離開了,他只能對著空氣感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