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劇《有生之年》|其實你沒有你以為的那麼邊緣,你只是還沒有看到自己的價值而已

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你的人生,是否曾經有過這樣的時刻,覺得自己做甚麼都失敗,外在,沒有可以講得出口的成就,內在,在任何關係裡,好像都不重要,沒有特別的價值,在哪裡都顯得多餘?但你真的有這麼挫敗嗎?會不會,只是你錯看了你自己?

大學剛畢業時,跟同學一起在景美租屋,住的是一棟傳統公寓的五樓頂樓,門口的樓梯間處有一個小門,通向我們從不曾去過的另一間,應該是頂樓加蓋的房子,我們常常會在信箱裡,收到寄給某老師的信件,也常看到固定一兩位老年男性,出入這扇門,忘了是什麼事件,我們才知道,原來屋裡住的是房東的前夫。


房東是位女老師,小時候跟原生家庭的關係不好,為了逃避原生家庭,早早進入婚姻,卻也在自組的家庭裡,過得很不愉快。


房東的前夫退休前在大學任教,是1949年從大陸來台的外省人,退休返鄉探親後,愛上家鄉的年輕女子,結束台灣的婚姻,後來,他的退休金被家鄉的愛人全部取走,他只能黯然返台,此時他經濟無著,身體也出了狀況,房東於是將我們租屋處加蓋的小房子,讓他居住,由他們的兒子照顧他,常來的那一兩位老年男性,則是他在大學任教時期的老同事,有情有義的,每天來看顧這位虛弱的老朋友。


不知道你身邊有沒有這樣的例子,為了逃避原生家庭的種種問題跟心結,快速進入婚姻,但後來才發現,其實是由原生家庭的火坑,跳到自己組的家庭的另一個更大火坑。


這也有些類似職場的狀況,以為某公司是個坑,卻在換了幾個工作之後,發現每個公司都是坑,如果你身邊有這樣的例子,或者,你就是這樣的例子,或許該認真檢視的,不是這個世界有多糟,而是,你的內在是否有什麼傷,或是有什麼洞,需要好好的去修復,台劇《有生之年》講的就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有沒有某段時刻,你覺得自己很邊緣?

吳慷仁所飾演的高家長子高嘉岳,在中年之際,遭逢事業失敗,以及被親密伴侶分手的雙重打擊,萬念俱灰之際,潛入海中,卸下所有潛水裝備,企圖輕生,等待死亡來臨之際,卻因為看見海面上的一隻海龜,擔心潛水裝備會被海龜吞食,讓他放棄尋死的念頭,決定從小琉球回到台北萬華的家。


離家多年,家人們都有自己固定的生活常軌,回家初期的高嘉岳,甚至只能睡客廳沙發,後來還是分房已久的爸爸(喜翔飾)、媽媽(楊貴媚飾),勉為其難,再度同房分床,才有辦法騰出一個房間給他。凌晨四點鐘,家裡固定的鬧鐘響起,高嘉岳還在睡覺,爸媽與老三高嘉凱(林哲熹飾),就得起床去家裡經營的早餐店工作。


爸爸、媽媽的生日、爸爸媽媽的爭執、家裡的種種大小事,則都有孝順的老二高嘉揚(鄭元暢飾)用心扛起;高嘉岳明明是長子,在這個家裡,卻像個邊緣人,正如他在人生裡遭遇的種種尷尬處境,事業上,他在小琉球經營的民宿餐廳,被客人與網友邊緣,google評論上一片負評,最後只得頂讓;感情上,也被伴侶邊緣,親密伴侶愛上別人,活到中年這麼大,怎麼他的人生會變成這樣?


不知道你的人生,是否曾經有過這樣的時刻,覺得自己做什麼都失敗,外在,沒有可以講得出口的成就,內在,在任何關係裡,好像都不重要,沒有特別的價值,在哪裡都顯得多餘?但你真的有這麼挫敗嗎?會不會,只是你錯看了你自己?


長男長女的「相對被剝奪感」議題

《有生之年》裡,劇組透過一個個橋段,在現在,與高家兄弟青少年時期不斷交錯,透過回視這三兄弟的成長過程,看高家三兄弟,是怎麼慢慢長成現在這個樣子。


高家三兄弟,各有各的課題,但或許我自己身為長女的關係,對於高嘉岳的課題,特別有感。高嘉岳的課題是有些長男或長女常見的,相對被剝奪感的課題,就是明明我曾經擁有父母所有的愛,但有了弟弟妹妹之後,我擁有的愛,卻被分出去了。


我跟妹妹、弟弟各自相隔兩歲,有記憶以來,我常常在家裡都是不平著的,爭寵著的,尤其媽媽重男輕女,從飯桌上的雞腿,到各項學習資源,成長的過程裡,我最常跟媽媽爭執的就是,為什麼我想要這個那個,但媽媽你們卻把這個給了弟弟或妹妹,為什麼,當面對取捨的時候,我總是被迫犧牲的那一個?


媽媽也總是責備我說,我怎麼那麼愛計較,我是家中的長女,本來就應該體諒父母,本來就要有大姊風範,把弟弟妹妹放在自己之前。


我這個中年人世代的上一代,他們的價值觀,根深蒂固的就是如此,他們認為,女的就該讓男的,大的就該讓小的,所以我父母那代,以及連帶著我這代,很多排行前面的女兒們,從小就必須學習著當一個懂事的小大人,學習著,把自己的需求吞忍下來,永遠把家裡面的其他人的需求,擺在自己的前面。


一路隱忍自己需求長大的孩子,一路被迫把別人的優先次序,放在自己前面,長大的孩子,長大後,很容易就會變成一個,對自己的價值沒有自信的人,以及,不知道該怎麼愛自己的大人。


於是當他們長大以後,一旦進入親密關係,很容易會不知所措,很容易謹小慎微,戰戰兢兢,既渴愛,又恐愛;成長過程裡的愛匱乏,讓他們渴愛,至於恐愛,則是因為不知道自己的價值,懷疑自己不配得到,因此太害怕失去。


對權威的叛逆,或許是潛意識裡對父母的抗議

《有生之年》裡的高嘉岳,在親密關係裡,有沒有碰到類似的議題,劇中對此的著墨不多,所以不得而知,但他在高中時,就與許雅欣交往,或許就是源自於他對愛的渴望。


而他從小就是學校師長眼中的頭痛人物,他在學校裡種種看似脫序的行為,源頭也是來自於渴愛,他渴望父母的愛,求而不得之後,化而為對權威的叛逆;學校的師長們,都是父母的化身,他的那些劍拔弩張、離經叛道,其實都是他對愛的呼求,只是沒有人真正看到,就像繪本《男孩、鼴鼠、狐狸與馬》裡,那隻張牙舞爪的狐狸。


然而,正如繪本《男孩、鼴鼠、狐狸與馬》裡的狐狸,後來被男孩與鼴鼠的善意融化,高嘉岳在回家之後,則在種種事件推進下,看到了家人對他的愛,看到了他一直妒忌的要死的高嘉揚,在方方面面,無論他在家或不在家,都超級超級在意他;看到了母親,雖然很愛碎念,又常常罵他,但罵歸罵,念歸念,卻還是用實際的行動支持他。


最後,最關鍵的,整個扭轉高嘉岳的,是手足的意外過世,那巨大的遺憾與痛,帶給全家人深深的反思,這才讓高嘉岳明白,他對家人的錯過太多,誤解太多,原來,他沒有想像中的邊緣,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可有可無,原來,在家人的心中,他一直都是重要的,他也一直都是被家人們深愛著的,家人的愛,讓他的心真正定錨,不再需要飄泊。


不幸的人,不一定需要用一生治癒童年

原生家庭的議題,是非常困難的議題,需要很多的機緣幫助,很多的自我覺察;很多人終其一生,被原生家庭的議題所困,掙扎痛苦一生,我也被困在裡面很久很久,直到現在,其實也還有很多心結,沒有完全解開。

只是或許,我曾經跌過的跤夠多、夠痛,也因為網路上,心理方面的專業資訊很多,透過閱讀與寫作,我一點一點的看見,自己曾經受過的傷,也一點一點的療癒自己。


感謝網路上好多好多專業的善意,也感謝身邊幾位重要的親友,在很多時候,願意包容我、接住我,但最感謝的還是我自己,感謝自己好努力,好努力的找尋各種資源,認識自己、照顧自己。


療癒的路上,專業的力量很重要,親友的支持很重要,但最最重要的,還是自己,自己願意不逃避,去看見那些傷、那些痛、那些陰影,並且努力著,去處理這些傷痛陰影。


《有生之年》是一部講家庭議題的作品,沒有愛情的粉紅泡泡,也沒有肥皂劇的狗血場景,每一個橋段,都是平實的家庭生活與對話,都是實實在在,可能出現在尋常人家裡的場景;劇中的高家人,除了主角高嘉岳以外,高爸、高媽,與兩位手足,高嘉揚與高嘉凱,也各有各的生命議題,高爸在情感裡的寂寞,高媽在婚姻裡的憤懣,高嘉揚的過度負責,高嘉楷最聽話卻常常總是不被看見......這是一部,很多人都可以在裡面對號入座,找到自己的位置,或是家人位置的台劇。


這部戲在今(2024)年度的第59屆金鐘獎,獲得了最佳戲劇、最佳導演、最佳男、女主角、最佳男配角,以及最具潛力新人等眾多獎項,真的是實至名歸的好作品。是說,我本來以為這部戲的女主角是張榕容飾演的許雅欣,直到看了金鐘獎之後,才發現我的誤解很大,原來女一是楊貴媚飾演的陳小姐(高媽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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