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狼島》4
作者:老衲
那天莎圖使出渾身解數,除了熱騰騰的黑麥麵包、烤鹿肉,還有紅葡萄酒之外,她還特別拿出前年冬天她就醃製好的鮭魚乾;那幾條鮭魚乾是莎圖的得意之作,是她跟定期來六狼島補貨的商船上的水手廚子學來的(當然付出了甚麼樣子的學費就不必提了),那鮭魚乾在醃製時加入了一種風味獨特的海鹽,據那商船上的水手廚子說,只要是男人,吃了這條鮭魚乾,沒有不對女人動心的。
可惜赫拉並不讓莎圖上桌吃飯,只容許她上菜的時候將餐盤端上來;雖然莎圖早就跟賈瑪爾在小樹林間幽會過,可那時賈瑪爾穿的是便裝,而這時賈瑪爾受邀到赫拉家中時,穿的卻是筆挺的瑞典海軍軍裝,胸前更別上婁希號的艦章,一只用純銀打造的女海妖徽章,閃閃發亮,看得莎圖心臟怦砰直跳。
同桌的埃寧,看到莎圖如此絕美女子將餐盤端上桌來,也忍不住吞了幾口口水,稍微撥了撥頭髮,顯得自己體面一些;赫拉看到這些小動作,忍不住哼了一聲,心中暗罵埃寧是個假正經的老色鬼。
從頭到尾只有賈瑪爾目不斜視,只有在莎圖上菜的時候對她微笑一點頭,其它任何一點多餘的眼神,也沒有給莎圖。
這些赫拉都瞧在眼中,他靜待莎圖將菜上完,才開始切入正題。
「賈瑪爾,我必須要說,將軍這樣的行為,形同叛國。」赫拉切了一小塊鹿肉放入口中,說:「我們必須要有所動作,你說呢?」
賈瑪爾說:「冷靜點,赫拉;」他優雅地端起紅酒瓶,倒入杯中,又嗅了嗅,說:「奇怪,我怎麼覺得赫拉你們家的紅酒特別香,還沒有倒出來,整個房間卻都已經是紅葡萄酒的香味了,真是厲害。」
赫拉臉上一熱,裝作若無其事,還是就他自己想說的主題,繼續說了下去。
「瑞典國王現在還要煩心與英國人的事情,我們身為國王的子民,不能讓國王擔心;我覺得我們聯手,先在六狼島外海打俄羅斯人一個突擊,將他們緩一緩,等到春天冰融了之後,國王就會派瑞典戰艦來支援我們。」
赫拉端起賈瑪爾為他倒的紅酒,敬了賈瑪爾與埃寧一杯,繼續說道:「我們已經守護了瑞典的東方七百年,沒有理由在這一刻退卻,來,我們敬國王!舉杯。」
「敬國王。」賈瑪爾帶著微笑將酒喝乾,卻還是露出他那有些不屑的笑容,說道:「赫拉艦長,我十分佩服你的角力術,不過如果說到歷史學呢,你似乎還要多向埃寧參謀長多補一些課。」
「甚麼課?」赫拉皺眉。
「關於芬蘭的歷史課。」賈瑪爾說道:「你知道我們芬蘭人,為了瑞典國王去打仗的歷史嗎?你知道總共有多少的芬蘭孩子死在波蘭,死在普魯士,死在丹麥......為什麼每次瑞典國王要打仗,派的都是芬蘭人?」
赫拉一時語塞,但他想了想,又說:「可是我們是瑞典人!我們有義務保護我們的祖國,芬蘭——芬蘭它只是一個地名而已,就像六狼島,也不過只是一個地名。沒有祖國瑞典,我們甚麼都不是——」
「是嗎?」賈瑪爾用輕蔑的笑容打斷赫拉,反駁說道:「但是你不會自稱你是六狼島人,你會自稱你是芬蘭人。」
赫拉搖搖頭,高喊:「我是芬蘭人!我也是瑞典人!芬蘭,是我出生的地方與民族的名字,而瑞典,是我的國家的名字——兩者之間並不衝突。」
賈瑪爾轉頭問埃寧,說道:「換參謀長說說意見吧,來,我們六狼島軍團中最精通歷史的人,說說我們芬蘭人的歷史給赫拉艦長聽,我們芬蘭人幾年打一次仗?」
埃寧看了看賈瑪爾又看了看赫拉,嘆了口氣,將一塊黑麥麵包掰成三份,哄著另外兩個人吃下去,在芬蘭的傳統中,將一塊黑麥麵包分成幾份給幾個吵架的人一起吃下去,有勸事和解的意味在。
埃寧看著兩個人都吃了黑麥麵包,才說下去:「我們芬蘭人,在這七百年間,平均三十五年——近一百年已經到平均二十年,就要為瑞典國王打一次仗。」
「而且是在我們芬蘭自己的土地上!」賈瑪爾高聲說道,他拉著赫拉,說:「赫拉艦長,你知道嗎?我其實十分敬佩你在角力術上的成就,也十分喜歡你那清秀可人又魅惑妖豔似女海妖的女兒,但是,我還是要說,在這個論點上我不能同意你。」
賈瑪爾將整塊鮭魚乾一口氣吞下,又將杯中的紅酒喝乾,然後說道:「我不想要我們芬蘭的孩子再為了瑞典國王他媽的不管是查理十二世 Karl XII 還是那個昏庸老頭古斯塔夫三世 Gustav III 賣命;我要我們芬蘭獨立,而現在,是一個最好的時機。」
賈瑪爾拔出軍刀,一刀揮下,將赫拉的餐桌砍去一個小角。
「赫拉艦長,如果你不同意投降沙皇,並幫助芬蘭獨立的話——」賈瑪爾意味深長的微笑,說道:「很抱歉我會將你視為我的敵人,因為你是芬蘭獨立的罪人。」
赫拉一直以為賈瑪爾就是一個文謅謅的人,靠著油嘴滑舌與多看幾本書,才混到在軍中的如此職位,真沒想到他居然能在餐間罵出一句這麼野蠻的髒話,還在他面前拔刀,將他家的餐桌切去一角。
「我真沒想到你的刀法這麼好,真沒想到。」赫拉撿起那塊被賈瑪爾切下的餐桌一角,在燭火下端詳了一陣子,呆了半晌,才緩緩說:「你的意見我會回去好好想想,謝謝你,賈瑪爾,我喜歡直率的男子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