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的力量，重新看待寫作於我的意義：《開刀房裡的沈思》閱讀心得

我一直以來都很喜歡文字。

國小五六年級開始看小說，我喜歡文字描述的那些畫面，比畫面慢，卻又比畫面更多地陳述內心的細節。不只是讀，我也喜歡一筆一畫寫下的那些文字，將我原本纏繞成雜亂毛球的思緒，透過文字一一梳理。可以「用眼睛看到」那些深埋心裡的思緒，就像把腦海裡的畫面化為現實一樣。 喜歡閱讀，也很喜歡寫作，儘管多數時候我只是寫日記，但國中時候也會多少投一些寫作比賽，那時也拿到很多肯定，讓我覺得，寫作不再只是我喜歡的事情，他是真的可以發揮作用的。但到了高中，雖然有時會投一些比賽，花了許多心力讀規則、想題材、寫文章，最後卻什麼都沒有得到的感覺，慢慢讓我失去了對寫作的自信。我不再說自己擅長寫作，更多時候，當別人問我喜歡什麼擅長什麼時，我是避而不談的。

渴望成就，卻也因成就的得失心，我失去了對寫作的熱忱。遺憾的是，那曾經微微冒出的小火花，在照亮周遭之間，自己先被風雨熄滅了燈火。

為什麼提到這段過往，我想，是因為這本書讓我曾經的遺憾得以再次被想起，變得不再遺憾。

戰爭的死亡率，一直是用來衡量戰爭危險程度與規模的一個指標，就像是謀殺率是衡量社會治安危險程度的指標。隨著發展越來越進步，近期的戰爭死亡率較過去的戰爭少了許多，但是若是說近期的戰爭規模沒有以前危險，其實也不盡然。隨著科技發展日新月異，武器的性能越來越厲害，一顆原子彈可以使整個國家停擺、洲際飛彈可以打到地球的任何一個地方。死亡率可以在戰場中慢慢下降，其實要歸功於戰地醫療的發展。

而戰地醫療的發展，靠的不是科學家們一次又一次的實驗；也不是政府機關砸大錢培養的菁英科學家，他們多半是ㄧ般的醫生、一般的護士，甚至還可能是因為各種困難所以不得已來到這個危險戰地工作的醫護人員。我們總以為進步是靠著99分的天賦，一個瘋狂科學家的實驗而來，但戰地醫療不是。在這裡，所謂進步，便是一條又一條讓人惋惜抱有遺憾的人命堆積而來的壓力、一次又一次嘗試在不可能中找出可能。

創意講求的是跳脫原有框架束縛、以短暫且快速的方式迭代新的做法，而戰地緊迫稀缺的環境，反而是創意最能發展的地方。一個又一個傷兵進到醫療區，急救有所謂黃金治療期，在這裡完美的手術並不是追求精湛無誤且裝備精緻的品質，而是越快越好。慢了器官衰竭、慢了出血過多而死，受限於醫療資源的前鋒醫療團隊必須追求的完美，需要靠著必要的犧牲。用紗布墊蓋著不斷出血的肝臟、用塑膠管暫時置入破裂的動脈，一切在正規醫院內看來胡來的手段，都是為了在有限資源內控制住傷口。 「傷兵像海浪一波波湧來，每隔兩個小時就進來五個、十個或十五個」。戰地醫療人員有時亦必須連續工作四十八小時，累到不行小歇半小時後，又是四十八小時不可鬆懈的急救。而在這麼忙碌之時，資深醫療官仍然堅持著他們對醫療的紀錄，七十五項的紀錄項目需要打進電腦，半夜常能看見他們在兩台小電腦前不斷將這些紀錄。堅持與毅力都令人佩服。

而紀錄是有力量的。

隨著戰爭時間拖得越久，面對的環境與條件也跟著改變，追蹤創傷照護日記時，接手的外科醫師發現失明的比例特別高，原來是因為軍方發的護目鏡太醜，士兵們都不想戴。後來調整護目鏡的外觀後，士兵們戴好護目鏡，失明比例大幅降低。無獨有偶，戰地醫師也發現自殺炸彈、地雷等炸傷變多，這些小傷口較容易止血，於是他們將止血繃帶改為像量血壓的帶子，士兵單手就可以自己止血，讓手術量能能夠釋出給更需要的人。

紀錄與創新，都是做的時候會感到特別氣餒的事情。並不會在一開始做的時候便有成效，甚至不能期待他在一年後、兩年後就派得上用場，但還是堅持地做。也許就像我的寫作吧，太過期待成就，而忘記了每日的一小步、忘記了我當初喜歡的原因。

而靠著紀錄，可以循著紀錄的蹤跡來改善原以為無解的難題，也讓我想起了我已持續寫了八年的日記。每次失意之時，我就會寫寫日記，許多難題在當初寫不出來，也隨著時間過去的成長、或是透過文字的梳理，讓我察覺自己卡住的地方。原來不是只有寫出一篇可以打動評審的作品才叫做擅長寫作、才有資格說自己喜歡寫作。我找回了寫作的純粹，只因文字，讓我更了解自己，也看見一路成長的自己。

不再被成就綑綁住的我，重新拾起了寫作，我想也許有一天，這樣堅持不斷的紀錄，也會像戰地醫療一樣，為自己、甚至為他人帶來新的發現。

我也開始思考自己對於成就的解讀，過去總是汲汲營營於成績的我，因為失去一分便患得患失、因為錯題就懷疑自己沒有天賦。分數與比較，對我而言彷彿是個資格證，唯有第一名才有資格擁有所謂的「適合」這門學科，於是我打從心裡要求自己成為第一、覺得第一以外的人都沒有意義。在看拖延心理學裡，書裡提到適應不良的完美主義者：他們恐懼失敗，認為一切事情都應該努力就能得到，他們害怕努力後被批評為無能、無用、無天賦，於是拖延事情，讓事情被搞砸不是因為他們本身的能力，而是因為拖延這個小小的壞習慣。在完美主義的核心理念內，不是全、就是無。於是為了避免不是全，他們寧願拖延面對所謂全力以赴後的評價。

停滯寫作也有點像這樣吧，覺得沒有成就就是沒有天賦，便不敢再努力下去，不想面對所謂全無的評價。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我慢慢理解到自己對於寫作的渴望，也發現這樣的完美主義讓我錯過多少。

感謝這本書，讓我意識到，原來不用心急於一時的成就，累積會有力量的，即使不可預測，卻也做得開心。光是堅持本身，便有意義。

你呢？你對成就是什麼看法呢？也許你也有屬於你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