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閱讀觀點117】顏色對了，一切好辦事--《紅色賭盤》

《紅色賭盤》（Red Roulette）是前北京政協委員沈棟撰寫的回憶錄，沈棟在中國出生、香港成長、留學美國，之後再回到中國。雖然出生在中國，但後續成長跟留學都不在中國，甚至有留洋背景。而他的前妻段偉紅是在中共「內圈」打通關的高手，兩個人背景、所長不同，卻剛好互補搭配。

《紅色賭盤》這本書紀錄了沈棟的成長過程，以及和前妻段偉紅在中國政商界的經歷，揭發當中的權力、商業和腐敗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由於是第一次看這類型的書，覺得內容蠻特別的，摘錄以下四點分享：

成功的模式-權力與資本的深度交織

沈棟跟前妻段偉紅抓住中國經濟開放的機會，成功致富，但沒有特殊背景的兩個人，要怎樣才能成功呢？背後的秘密，在遊走於中國政商關係中的「裙帶資本主義」：要成功，往往必須攀附權貴，並在灰色地帶中謀取利益。

但要打理好權貴關係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除了當事人以外，還有攏絡家屬，例如書中提到最關鍵的人物-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溫家寶妻子張培莉，段偉紅除了要抓住張培莉的心，還要幫忙操心張培莉女兒的婚禮，甚至到最後連女兒都嫉妒起媽媽跟段偉紅的好交情。當其他人也知道段偉紅跟張培莉交情深厚，自然也會想親近段偉紅，希望藉由她跟張培莉交情，從中獲得好處，此時段偉紅自然透過這樣的連帶關係，全方面提升人脈的質跟量。

另一方面，就算是疏通了部級領導關係後，往下還有局處級別，甚至是權力場上王公貴族的副手，對於這些「處長幫」、「秘書幫」自是不可懈怠。所以像貴重物品的準備自是不可少，沈棟在書中曾提到曾利用香港之旅，在錶店購買十幾只同款手錶拿來送禮。又或是去紐約時，為當時的政界明日之星孫政才買一雙內襯絨毛的皮靴，希望他藉此抵禦吉林冬天的寒冬，同時彰顯惦記雙方的友情。

迷信「有關係，好辦事」的段偉紅，連到美國就醫求子時，也用了同樣的模式，與醫師建立關係，不僅經常邀請醫師與家人去餐館用餐，像醫師的兒子喜歡藝術，段偉紅就送他名貴的畫。

沈棟提到，遊走權貴，馬屁要拍得好，而很多時候，拍馬屁不意味著奉承對方，而是揣摩對方的思路，在對方（還沒）想到某件事前，就把那件事情處理好，可謂是拍馬屁的最高境界。

權貴的奢華

財富越來越多後，兩個人買東西開始不問價錢。

書中提到一些大手筆揮霍的內容，是平常人難以想像的。諸如備用餐廳利苑酒家的石斑一份500美元，敏魚肚湯要價1000美元。另外還有段偉紅花60萬美元買個號碼特殊、象徵權貴的車牌以炫耀身分；沈棟宴客一頓飯喝掉十幾萬美元的酒；夫妻倆曾在香港購買一千五百萬元粉鑽。

段偉紅送給作者的40歲禮物，是價值50萬歐元，需要兩年製作的瑞士錶。沈棟的系列號是17，據聞普丁是2號。

沈棟夫婦也曾與張蓓莉等幾家富豪用私人飛機去歐洲旅遊，最後敲定分乘三架私人飛機，但因為男主人們想要在同一架私人飛機上玩撲克牌，最後大家都坐同一架私人飛機出發，另外兩架呢？空機伴飛。

 難以想像的奢華，是永久的嗎？顯然不是。

把自由交給黨，便允許你發財

作者認為，從鄧小平開始的經濟開放發展，是不得不然的趨勢。因此政府需要像他們這樣的角色，挹注資金，協助國家、地方發展，而相關的法律又有很多模糊地帶，甚至會一再變動。

所以說穿了，一切當得看黨的臉色。

人治色彩濃厚的社會裡，「人」的角色又更顯重要。在官場雄心勃勃的官員，一晚三頓飯局是基本，五點開始，有求於己的對方（乙方），理解自己（甲方）日程繁忙，仍抽空賞臉，所以配合甲方；第二次晚宴為六點半，對象為自己的同輩，自己的甲方或是自己有求的官員，重要的交易通常在這邊完成；第三餐通常在八點後，主要會見自己的親密戰友，在兩頓飯酒後，終於可以輕鬆交際，大概結束時間是晚上十點。

這些人治的灰色地帶，就是賺錢的機會。不過賺錢的捷徑，也充滿了險惡，畢竟在賺錢的過程中，恐怕沒人的手是乾淨的，一旦陷入鬥爭漩渦中，中共也會舉著反貪腐大旗，把對手鬥下台，而與之相關聯的人等，恐怕也難以脫身。這種依賴權力的經濟模式雖然能快速致富，但也極不穩定。一旦政治風向轉變，過去的盟友可能成為危險的負擔。

有感習近平上台後，政治風氣趨於保守。沈棟選擇離開中國（當時已與段偉紅離婚），並在2017得知前妻與三位同事人間蒸發，這也間接促成沈棟撰寫這本書。

反思：如果你也是紅二代？

沈棟提到，中國許多有利可圖的行業，都是由國營事業跟紅二代共同壟斷，紅二代可藉著出售自身關係而發財，例如幫舞廳搞定消防部門公文，替美容診所拿到醫療執照，作為交換，與經營者分享利潤。

又或是有紅二代從事公共數據分析服務業，並與警方分享數據，而警方又對紅二代的顯赫出身非常信任，這樣的親密合作，也能為公司帶來商機。

西方評論員認為，這些接受西方教育的紅二代，會是中國變革的主導者。沈棟則持相反看法，他認為這些人並沒有這樣的使命感，只想維持現狀，只有中國維持現狀，他們才能成為從中得利的顯貴，在西方自由化與中國權威管控的雙軌制度中，牟取最大化的利益。

後見

《紅色賭盤》不僅是一本回憶錄，更是一面映照中國當代權力與財富結構的鏡子，提醒我們，在表面繁榮之下，存在著錯綜複雜的利益鏈條和隱藏的危機。

但我認為也不需要因此過度醜化中國，畢竟書中提到權貴錯綜復雜的關係，在民主國家也會有，只是在中國更為嚴重。《紅色賭盤》有多國版本，沈棟在中文版出版前，曾接到消失已久的前妻致電，要他不要出版這本書，所以相信這本講述許多不為人知的中國政商關係的內容，有一定可信度。

多到花不完的財富，是許多人的夢想。看完這本書後，我想如果是用這樣的途徑所得，也是非常「辛苦」，除了汲汲營營關係外，還要擔心受怕換人主政後，是否會全部翻盤。沈棟更提到，多次為有錢人安排旅遊，但大家多不關心文化，只關心購物，沈棟更用「富有的原始人」，為這些窮到只剩錢的富豪下註解。

最後，看到紅二代跟國營事業壟斷市場的內容，想到【超閱讀觀點116】介紹的《龍椅背後的財政秘辛》，國營事業跟地方政治結構從中瓜分經濟成果，進而拖垮國家的例子，覺得相當有趣。又想到如果自己是西化的紅二代，會共同沈淪還是挺身變革？在這樣的權力結構下，恐怕置身其中，跟旁觀大局，最後會導致不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