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22年十月的長榮3K開始,到現在也跑了兩年了。原來只是表演課同好的課後娛樂,竟然發展爲不定期的遠離城市之旅,跑步甚至成為我現在最規律的習慣之一。誰能想得到在這一切之前,我曾經因為醫囑而對跑步避之唯恐不及,也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會跟跑步有任何瓜葛呢?
2023大年初二,我在家中的社區中庭跑步。中庭一圈約莫一百公尺,當我腳步渙散、嘴唇發白的跑到第十圈時,我七歲的侄女開著她爸買給她的橘色敞篷小跑車,緩緩地開過我眼前,轉過頭揮著手跟我說:「大姑姑,來追我啊!」
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練跑,為了兩個月後人生的第一場接力賽。但那天跑完後,我鐵腿了一個星期。我開始擔心,自己跑不完就算了,萬一拖累整隊被關門,無法完成比賽怎麼辦?在這種不想成為罪人的擔心下,兩週後我又回到中庭練跑。我從一週一次、一次10圈,到一週三次、一次40圈。終於,我們以整隊六小時又一分鐘、我個人46分鐘的時間完賽。
這種團體破關的成就感激起了我們的參賽慾,幾個人開始見到一場就報一場。而我原以爲只是玩票性質的娛樂活動,就在一次又一次大夥的鼓噪下越跑越長;那年年底,我跑上了10K,隔年年末,我完成了日月潭29K。
從外觀來看,跑步帶給我的影響並不明顯。我不追求速度,也不計較飲食。能跑就跑,餓了就吃,不計算跑速,想到了才拉筋;所以與其跑步改變外在,我被改變的更多是想法與心態。
初期練跑時,為了打破自己對距離和疲勞的過度關注,我養成了沿路設定各種小目標的自我催眠法。從「再跑兩棵樹就到了」、「再跑一座橋就集滿三座了」,連還沒下山的夕陽都可以是我追逐的目標。就這樣,我從滿地都是目的地慢慢拉長到只需要一兩個記錄點,再到「可以多跑一公里嗎?」的自我挑戰,跑步時的腦內對話每次都發揮了很大的作用。而這種想法也逐漸轉成日常生活中的習慣,在面對比較困難的任務時,我也不會再那麼驚慌了。
隨著練跑的距離和次數累積,我知道自己的身體能做到比想像的更多。但同時,我也感受到好好對待身體的重要性。日月潭後,我腳踝的陳年舊傷被誘發。一開始我還不以為意,上跑課時還跟著同學們完成所有訓練。直到隔天幾乎無法穿鞋和走路,才知道事態嚴重,只好不情願地去診所看診。當我心急地追問什麼時候可以再跑回長程時,復健師笑著給了我一個模糊的回答:「聽身體的,她會告訴妳。」
但剛完成人生最長跑距,還處在腦內啡迷幻中的我根本聽不懂。隔沒兩天,我覺得腳不腫了以後,便又穿上跑鞋衝河濱打算跑個10K。誰知沒跑多長,腳踝又開始發出訊號,逼得我只能放慢速度試圖減緩異樣感。只是持續增強的痛感最後還是逼得我不得不提早回頭,隔天又乖乖回到診所報到。
「這就是身體在跟妳說話。」
「她會用她的方法讓妳知道,只要妳認真聽。」
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常刻意忽視生理傳來的各項需求,總是靠著意志力壓制身體的各種反應。但機器用久了會舊,器官被壓抑久了也會反撲。這次腳傷的教訓提醒了我,儘管想完成的心願很多,就算眼前的目標再要緊,也別忘了承載著自己的身體。沒有運作良好的身體,我哪裡都去不了。
這句話很俗濫,不過跑步帶給我的改變真的不少。像是現在走在路上看到剩下十秒的綠燈時,我會選擇邁開腳步、加速通過;在整理行囊時,我也不再眷戀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用到卻勉強自己背在身上的物品;在心裡出現想僥倖偷懶的小聲音時,也會再聽一聽身體的需求再做決定。
通過這些微小但確實的改變,我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地變成某種自己喜歡的樣子。它很微小,但很紮實;它可能看不見,但正在重新匯聚成我的所有因子。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繼續跑下去,但我確定自己會繼續追尋,那些能夠讓自己更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