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春可能導致早產與新生兒體重減輕
嘉磷塞（glyphosate）是一種廣效性除草劑，在台灣最早以「年年春」這個名字聞名。不過，在美國，它通常以「農達」（Round-up）這個名稱販售。
嘉磷塞是屬於有機磷這一類的化合物。其作用機制是抑制合成苯丙胺酸、色胺酸以及酪胺酸的莽草酸途徑上的酵素「EPSPS」。
原本這樣的除草劑應該是只能用來清理空地的。畢竟所有的植物都有EPSPS，也都需要那三個胺基酸，所以抑制EPSPS的除草劑並不具有專一性。
但是，當孟山都的科學家們在生產嘉磷塞的工廠中的管柱裡，找到了一隻農桿菌（Agrobacterium）以後，這個除草劑的重要性就發生了變化。這隻農桿菌（後來命名為CP4）之所以能存活，是因為它的EPSPS不會被嘉磷塞所抑制。
孟山都的科學家們成功選殖了CP4的EPSPS，開始用它來讓農作物變得不怕嘉磷塞。第一個「抗農達」（Roundup Ready）的基改作物（大豆）在1996年正式上市，到如今，大豆、玉米、白花芥、苜蓿、甜菜、棉花都已經有「抗農達」的品系上市了。（目前抗農達的小麥已經送審）
作為孟山都基改作物的最大受益者，嘉磷塞從此爭議不斷。且不提那篇飽受爭議、遭到撤稿又到另一家期刊重新刊登的大鼠論文[1]，在2015年三月，國際癌症研究機構（IARC）將嘉磷塞列為「2A級致癌物」，也就是說「對人類可能致癌」（probably carcinogenic in humans），但是在同年十一月，歐洲食品安全局（EFSA）又宣稱它應該不具有基因毒性或致癌性（the substance is unlikely to be genotoxic (i.e. damaging to DNA) or to pose a carcinogenic threat to humans）。
到底嘉磷塞對人類是否有害？最近刊登在《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PNAS）的一篇大型研究發現，懷孕時暴露在嘉磷塞的環境中，可能會導致新生兒體重降低與/或早產[2]。
研究團隊從美國國家生命統計系統（NVSS）收集了從1990年至2013年的出生數據，以及從1992年至2017年，來自美國地質調查局（USGS）的農藥使用數據。
為什麼要收集這麼長時間的數據呢？因為在1996年，抗嘉磷塞的基因改造種子開始商業化使用，因此，他們把1990-1995年（也就是還沒有GM種子之前）作為前期，1996年之後作為後期，來進行比較。
那麼，為什麼不是比較從1990-2001年呢？這樣兩段的時間差不多，應該會更公平吧？
研究團隊之所以要從1996一直看到2013年當然是有原因的。一開始的「抗農達」作物只有大豆，而且那時候農夫們應該心裡還是多少有點疑慮，所以用的人應該不會太多。
但是，隨著農夫們發現使用「抗農達」品系不用費力除草，他們很快就愛上了這種基改作物；於是孟山都再接再厲，努力製作更多不同的「抗農達」作物。當然，嘉磷塞的使用量也就逐步攀升了！研究團隊發現，在1996年基改作物引入後的20年間，美國嘉磷塞的使用量增加超過750%。所以，當然要把觀察的時間拉長！
所以，研究團隊看到了什麼呢？
首先，嘉磷塞的使用量。在1996年之前，使用量維持相對穩定且劑量低。從1996年開始，使用量開始顯著上升，特別是在種植「抗農達」基改作物多的區域，上升幅度更大。
那麼，新生兒體重變化的情形又如何呢？在1996年之前，各地區新生兒體重差異維持穩定；但是從1996年開始，種植「抗農達」基改作物地區的新生兒體重開始逐漸下降；到了2005年時，種植「抗農達」基改作物較多的地區的新生兒平均出生體重，比種植少量或沒有種植「抗農達」基改作物地區減少了29.8克。
由於新生兒體重下降的時間模式與嘉磷塞使用增加的模式呈現明顯的對應關係，且在種植「抗農達」基改作物較多的地區更為明顯；另外，從1996-2013年，這種變化是漸進的，而不是突然的，且這種趨勢持續到研究期間結束。這意味著，嘉磷塞暴露與新生兒體重下降之間，的確存在著因果關係。
但是，平均體重減少29.8克，要緊嗎？
相對於那段期間美國新生兒的平均出生體重3,271.1克，少了29.8克是平均出生體重的0.9%。感覺好像還好？
不過，29.8克是以平均而言；若是去看「低出生體重」（出生體重 < 2,500克）與「極低出生體重」（出生體重 < 1,500克）的話，研究團隊發現，在高嘉磷塞暴露區，新生兒出現「低出生體重」的機率增加了8.1%；而「極低出生體重」的機率則增加14.3%。另外，早產機率也增加10.3%。
因此，研究團隊認為這些影響是具有實質意義的，特別是考慮到通常對弱勢群體的影響還會更大。而且，由於研究團隊只能在州郡層面而非個人層面測量暴露，所以他們認為，嘉磷塞對新生兒的影響可能有低估。
許多研究顯示，低出生體重會造成新生兒需要更多醫療照護和特殊護理，也會提高嬰兒期併發症風險和死亡率，導致住院時間和醫療支出增加；而這些孩子長大了以後，罹患慢性病的風險會增加，免疫系統可能也比較弱，造成他們呼吸系統問題的風險增加。而且，低出生體重可能也會造成心血管疾病風險提高。
另外，低出生體重也可能影響認知發展、學習能力以及行為。也有許多研究發現，妊娠時母親受到的各種影響，都有可能透過表觀遺傳機制影響下一代，甚至有可能持續好幾代！
光是早產，在美國每一個早產兒平均會增加約82,000美元（2023年幣值）的支出，就算體重過輕不會像早產這麼嚴重，但也會造成社會的負擔。
總而言之，透過這個橫跨了基改作物引入的重要轉折點的大型（超過1000萬個農村地區出生記錄）長時間研究，我們可以看到，嘉磷塞的確對人類有不好的影響。
所以，我們應該要小心使用農藥--不只是嘉磷塞，其他的農藥也一樣。很多藥劑一開始使用時，雖然已經做了國家要求的所有測試，但是我們卻無法去預測，這些藥劑是否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或許讀者會說，那就「全都測」；但是要求業者窮盡所有的測試之後才能上市，這恐怕是「不可能的任務」。
因此，我們應該要盡可能地小心使用農藥，使用時戴口罩與手套絕對是基本條件。對於孕婦與幼兒，我們更應該加倍小心，不要因為我們的輕忽而殘害了他們！
參考文獻：
[1] 2016/6/3。變種小白鼠？被過度解讀的基改玉米致癌說。食力。（https://www.foodnext.net/news/newsfalse/paper/4616128569）
[2] Reynier, E., & Rubin, E. (2025). Glyphosate exposure and GM seed rollout unequally reduced perinatal health.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21(3), e2413013121. https://doi.org/10.1073/pnas.24130131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