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個不符期待的人？——《素食者》、《艾諾拉》、《懼裂》、Prada 2025秋冬系列

數個月來先後看完的幾部作品，讓我反覆想到一件事：為什麼我們總是躲不掉一些不合理的社會規範與壓力呢？

這裡想到的規範與壓力，很多是源自父權體制傳統中的「習慣」，有些是資本主義下的「常態」，也可能兩者都是，但粗略來說，大致上指的是人們未必想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的狀況。

過度壓抑的悲劇

在韓江的《素食者》裡，主角英惠就曾是遵守規範的人，關於她的一切都很「正常」，更因為她如此平凡無奇，她的丈夫將她視為理想妻子。主角的姊姊仁惠則宛如女性中的「楷模」，兼顧事業與家庭，自己開店能負擔家計，同時還可以照護孩子和丈夫。

但英惠真的想這麼「普通」，仁惠真的想這麼「完美」嗎？看完《素食者》，我想答案是否定的，她們會成為這個樣子，是她們從小開始，在一次次經驗中學習遵守社會規範、壓抑自我的結果。一旦她們試圖做出不符合常規的選擇（即使只是不吃肉這種小事），便會遇上來自各方各面的反彈，又是勸說又是恐嚇，還要面對早已將規範內化的自我譴責，最後逼得她們不是順從，就是更激烈地反抗，直到忍無可忍。

誰都逃不了的遊戲規則

可怕的是，即便不是傳統女性，也逃不過這些規範與壓力。

《懼裂》的主角Elisabeth是成功的女明星，可當她逐漸邁入中年、容貌自然改變，她的演藝事業就開始走下坡。為了不被淘汰，她決定鋌而走險嘗試「可以變得更完美」的神秘藥物The Substance，卻因此付出令人難以想像的慘痛代價。

作為闖蕩娛樂圈多年的女明星，Elisabeth深知行業裡各種不成文規範（電影尤其強調男性凝視、主流審美），這也是她選擇用藥的原因之一。私底下的她可能厭惡這些規範，但為了取得成功，她別無選擇，還是得照著遊戲規則玩，可是當社會上已經沒有適用於她的規範之後，就只剩下被拋棄的份了。

《懼裂》

《艾諾拉》裡的Ani是你不會想隨意招惹的人物，遇上言語攻擊，她絕對大聲反擊、加倍奉還，遇上身體攻擊，她會毫不猶豫地還手、高聲尋求幫助，她知道如何保護自己、捍衛自己該有的權利。可是在金錢、權勢面前，作為經濟拮据的性工作者，她真正地一無所有，沒有能力做任何反擊，只能任人擺佈。

《艾諾拉》

看完這些作品，讓人覺得很無力，在「服從」與「不服從」之間，還有哪些選擇呢？

或許我們永遠有必須向規範與壓力屈服的時候，但我也相信我們永遠會有能堅持反抗、捍衛自我價值的時候。

別忘了怎麼說不

要保有自我價值，需要有強大的底氣與信念，因此能在浪潮中逆流而行、大膽實現其精神，更令人敬佩。

Prada 2025秋冬系列便是這樣的作品，面對近期再次高漲的「傳統價值」，Miuccia Prada和Raf Simons反問「女性特質」到底是什麼？

然而整場秀裡，你看不到任何傳統印象中的「美」，模特兒各個看起來脂粉未施、頭髮散亂；小黑洋裝變得鬆鬆垮垮、鬚邊毫無修飾；收腰禮服被壓扁、重新塑形，並改為更實用的針織面料；不完美的接縫、壓痕佈滿各式衣物。

這是Prada眼中的「女性特質」，它沒有標準答案，是完全自由的，端看你想如何呈現自我。種種反骨設計更提醒著——當所有人試圖將你塞進某一種框架時，你可以選擇毫無顧忌地顛覆。

當然，現實世界不是穿衣打扮，很多時候並非不想要就可以不要，那麼該如何應對呢？

除了持續提升自我、養成難以被動搖的核心，也期許能像Ani一樣，在黑暗中遇見能同理困境的人，找到些許光亮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