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
2. 注釋
1. 陽貨:魯國大夫,專權之臣。
2. 孔子不見:孔子不願意與他見面。
3. 歸孔子豚:送給孔子一隻小豬,表示禮遇。
4. 時其亡也:趁他不在家的時候。
5. 往拜之:前往回禮致謝。
6. 遇諸塗:在路上遇到他。
7. 懷其寶而迷其邦:心懷才德卻不去治理國家。
8. 從事:任事,做事。
9. 亟失時:屢屢錯失時機。
10. 日月逝矣,歲不我與:時間流逝,歲月不等人。
11. 吾將仕矣:我將要出仕了(投入政治)。
3. 白話文
陽貨想見孔子,孔子不肯見他。他便送給孔子一隻小豬作為禮物。孔子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去回拜,結果在路上遇見了他。陽貨對孔子說:「來,我要跟你說話。」他說:「懷藏著寶貴的德行卻讓國家陷入困境,可以算是仁德的人嗎?」孔子回答:「不能。」陽貨又說:「喜歡做事卻總是錯過時機,可以算是有智慧的人嗎?」孔子說:「不能。」陽貨說:「日月飛逝,歲月不等人啊。」孔子說:「好吧,我要出仕了。」
4. 總結
這段對話展現了孔子在面對現實與理想衝突時的抉擇。陽貨用「懷寶迷邦」「失時不仕」等話語勸孔子出仕,強調君子應以天下為己任,不能光守德而不行仁政。孔子在聽完後感受到時不我待,表示願意出仕,展現出他雖堅守原則,卻也不完全與世隔絕。
啟示:
1. 有德者應積極行動:擁有德行與才能者應該投入社會,不可坐視國家困頓。
2. 機會稍縱即逝:仁人志士不可錯失改革時機。
3. 仁與智的實踐性:仁不僅是德行,還應體現在治國行動上;智慧亦非空談,而是抓住時機的能力。
4. 孔子非墨守成規者:面對現實呼喚,他也會選擇出仕,說明孔子思想的靈活與實踐精神。
二、
1. 原文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
2. 注釋
1. 性:本性,天性。
2. 相近:彼此接近,大致相同。
3. 習:習染,後天學習與環境的影響。
4. 相遠:彼此差異很大。
3. 白話文
孔子說:「人的天性本來是差不多的,但因為後天習染不同,才會變得差異很大。」
4. 總結
這句話表達孔子對人性與學習的看法。他認為人的本性並無太大差異,但後天所受的教育與環境會讓人走上不同道路。因此強調教育與習慣的力量,亦說明人格差異多源於習得而非天賦。
啟示:
1. 教育的重要性:後天學習與環境影響深遠,教育能塑造品格。
2. 人性本善的延伸:與孟子思想呼應,強調差異非由本性造成。
3. 修養可致聖賢:人人皆可透過後天努力接近理想人格。
三、
1. 原文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
2. 注釋
1. 唯:只有。
2. 上知:最有智慧的人,天資極高的人。
3. 下愚:最愚笨無知的人,天資極差的人。
4. 不移:不會改變,無法改變。
3. 白話文
孔子說:「只有最有智慧的人和最愚笨的人是無法改變的。」
4. 總結
孔子指出,在人群中,最聰明的人因為通達道理,自有其堅定之志,不易受他人左右;而最愚昧的人則因理解力低下,無法受教,也難以改變。因此,除了這兩種極端,大多數人都可以藉由學習和教化而改善自身。
啟示:
1. 教育的可能性:除極端例外,人人皆可教,學習能改變人生。
2. 認識人的差異:理解人與人之間的接受力與改變力各不相同。
3. 努力的價值:大多數人屬於可塑之材,後天努力才是關鍵。
四、
1. 原文
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
2. 注釋
1. 子之武城:孔子到了武城。
2. 弦歌之聲:彈奏樂器與歌唱之聲。
3. 莞爾而笑:微笑。
4. 割雞焉用牛刀:殺雞何須用宰牛的刀?比喻小事不須用大材。
5. 子游:孔子的學生,當時任武城宰。
6. 君子學道則愛人:有德之人學道後會愛人。
7. 小人學道則易使也:普通人學道後會變得容易管理。
8. 前言戲之耳:剛才的話只是開玩笑。
3. 白話文
孔子來到武城,聽見有人彈琴唱歌,便微笑說:「殺雞何必用宰牛的刀?」子游回答:「老師以前曾說,君子學道會愛人,小人學道則易管理。」孔子說:「你們聽著!子游說得對,我剛才的話只是開玩笑罷了。」
4. 結論
這段反映孔子對教育的重視,無論地位高低、才能大小,推廣道德與音樂教化都有其價值,並非“大才小用”。
啟示
1. 教育普及的重要性:人人皆可學道,小人也能受益。
2. 師者應鼓勵而非輕視:學生推行教育不應被揶揄。
3. 音樂與禮樂是德育之基:即使小城,也應有禮樂教化。
4. 孔子懂得自我反省與幽默:知錯能改,不失君子風範。
五、
1. 原文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說,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
2. 注釋
1. 公山弗擾:魯國的大夫,叛變據守費邑。
2. 費畔:在費地叛亂。
3. 召:邀請(孔子)。
4. 子欲往:孔子打算前往。
5. 子路不說:「說」通「悅」,子路不高興。
6. 末之也已:大意是「即使無法實行道,也罷了」,言外之意是:為什麼非要靠這樣的人(如公山)去行道呢?
7. 夫召我者而豈徒哉:邀請我者怎會是隨便呢?
8. 吾其為東周乎:我或許能建立一個像東周一樣的理想政權。
3. 白話文
公山弗擾在費地叛亂,卻邀請孔子前去。孔子想去,子路不高興,說:「即使你要推行道德,也不一定非靠公山這種人吧?」孔子說:「他邀請我,不會是無緣無故。如果真的有人任用我,也許我能建立一個像東周那樣的理想國度。」
4. 結論
孔子這段話顯示出他對推行理想政治的強烈渴望,即使機會來自叛臣,也願意一試,只要有可能實行仁政與禮治。
啟示
1. 君子懷道,不計形式與來源:只要能行道,機會不分高低。
2. 現實與理想並重:孔子雖理想主義,也不拒絕政治現實中可用之機。
3. 弟子與師長觀點差異:子路重視名節與人品,孔子則更看重實踐道的可能。
4. 仁政不拘一格:行道在於機會與實踐,不拘門第、不限對象。
六、
1. 原文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2. 注釋
1. 子張:孔子的學生,名句。
2. 問仁:請教什麼是「仁」。
3. 能行五者於天下:能在天下實行五種德行的人,就是仁者。
4. 恭:恭敬,態度謙遜有禮。
5. 寬:寬容大度。
6. 信:誠信、守信。
7. 敏:勤敏、辦事迅速。
8. 惠:仁慈、恩惠。
9. 恭則不侮:恭敬就不會冒犯他人。
10. 寬則得眾:寬容能夠聚集人心。
11. 信則人任焉:誠信則人願意信任並委以重任。
12. 敏則有功:勤敏則能成就事業。
13. 惠則足以使人:仁慈則能有效地使人為己所用。
3. 白話文
子張向孔子請教「仁」是什麼。孔子說:「能夠在天下實行五種德行,就是仁。」子張請問是哪五種?孔子說:「恭敬、寬容、誠信、勤敏、仁慈。恭敬就不會冒犯人,寬容能獲得民心,誠信能讓人信任你,勤敏能有所作為,仁慈能有效領導他人。」
4. 結論
孔子以具體的五種德行來說明「仁」的實踐方式,仁不是抽象的,而是能在日常中體現的行為準則。
啟示
1. 仁是一種綜合德行的體現,不只一種特質。
2. 修身以恭,處世以寬,是人際和諧的基礎。
3. 誠信與能力兼具,才能贏得信任與成就。
4. 仁者不只對人好,更懂得領導與影響他人。
七、
1. 原文
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繫而不食?」
2. 注釋
1. 佛肸:人名,中牟地方的地方長官。
2. 召:邀請。
3. 子欲往:孔子想要前往應邀。
4. 子路:孔子的學生,由是其名。
5. 親於其身為不善者:親近行為不正的人。
6. 中牟畔:中牟叛亂,佛肸是叛臣。
7. 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是說堅硬嗎?磨也不損傷。
8. 不曰白乎,涅而不緇:不是說潔白嗎?沾染污泥也不變黑。
9. 匏瓜:一種葫蘆,指不食之器。
10. 焉能繫而不食:怎能只掛著不用?比喻人應有所作為。
3. 白話文
佛肸邀請孔子,孔子打算前往。子路說:「我聽老師說過,親近行為不善之人,君子不應進入其地。佛肸叛亂中牟,您為何還要去呢?」孔子說:「我確實說過這句話。但君子應如堅石,不會因磨損而損壞;如潔白之物,不會被污染而變黑。我難道是個沒用的葫蘆,只能掛著不派上用場嗎?」
4. 結論
孔子藉由堅石與白玉之喻,強調君子應堅守本性,不因環境污濁而改變,並主張有德之人不應自我隔絕,而應勇於入世,發揮影響力,即使所處之地充滿挑戰,也不失其道。
啟示
1. 君子應堅持本心,不懼污濁環境。
2. 有道之人應主動入世,影響他人。
3. 真正的品德,在於面對險惡時依然不失其色。
4. 躲避不是解決問題,實踐德行才是仁者本分。
八、
1. 原文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對曰:「未也。」
「居!吾語女。
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
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
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
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
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
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
2. 注釋
1. 由也:指子路,孔子的學生。
2. 女(汝):你,古代第二人稱。
3. 六言六蔽:六種美德與未學則易導致的過失。
4. 好仁不好學,蔽愚:喜好仁德但不深入學習,會陷於愚昧,不能分辨是非。
5. 好知不好學,蔽蕩:喜歡追求知識但不深入學習,容易浮躁、散漫。
6. 好信不好學,蔽賊:信人卻不明辨真偽,容易被騙、損人利己。
7. 好直不好學,蔽絞:喜歡率直卻沒學識節制,變成固執刁鑽。
8. 好勇不好學,蔽亂:好勇但無智慧指引,行事魯莽易生混亂。
9. 好剛不好學,蔽狂:剛強無節,會變得狂妄不羈。
3. 白話文
孔子對子路說:「由啊,你聽過六種美德與它們可能產生的弊病嗎?」子路回答:「沒有。」
孔子說:「坐好,我告訴你。
只喜歡仁卻不學習,會變得愚蠢;
喜歡知識卻不學習,會變得浮躁不安;
講信義卻不學習,會變得輕信甚至傷人;
喜歡直率卻不學習,會變得刻薄刁鑽;
崇尚勇敢卻不學習,會造成混亂;
性情剛強卻不學習,會變得狂妄失控。」
4. 結論
孔子以六言六蔽警示弟子,再好的德性若無學問滋養與節制,都可能走向極端與危害。
他強調:德行與學習必須並行,才能真正成就君子人格。
啟示
1. 美德若缺乏學問為導,易走向反面。
2. 學習能修正本性中的偏執,使德行穩健而不過。
3. 君子之養,貴在德知並進。
九、
1. 原文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2. 注釋
1. 小子:孔子對學生的稱呼,含親切語氣。
2. 何莫學夫詩:為何不學《詩經》呢?「夫」作語氣助詞,表強調。
3. 詩,可以興:「興」是引發情感或啟發思維。詩能激發人的情感與想像。
4. 可以觀:「觀」是觀察社會風俗人情。透過詩了解當時人們的思想、生活與政治狀況。
5. 可以群:「群」是與人交往。詩能培養群體意識,增進人際關係。
6. 可以怨:「怨」是表達內心的不滿與情感(含婉轉諫諍之意),詩為人抒發委屈與不平。
7. 邇之事父,遠之事君:「邇」是近,對父親;「遠」是遠,對君主。詩能教人孝親、忠君。
8. 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讀詩也能增長自然知識,認識動植物名稱。
3. 白話文
孔子說:「孩子們!為什麼不去學《詩經》呢?詩能激發人的情感、啟發思考,能觀察世俗人情,能促進人際和諧,也能表達委屈與不滿。它教人如何孝順父母、侍奉君主,還能讓人認識各種鳥獸草木的名稱。」
4. 結論
孔子認為《詩經》不只是文學作品,更是道德教化與生活智慧的寶庫。
學詩能涵養情感、理解社會、提升品德,也能增長知識。
啟示
1. 詩教融情理於一體,是古人修身的重要工具。
2. 學詩不僅陶冶性情,也有助於增進社會理解與人際互動。
3. 從詩中可見古人生活細節,連自然常識也能涉獵。
十、
1. 原文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
2. 注釋
1. 子謂伯魚曰:孔子對其子孔鯉(字伯魚)說。
2. 女為《周南》、《召南》矣乎:「女」是「汝」,指你;「為」是學習、誦讀之意;《周南》、《召南》是《詩經》中的兩篇,屬於《國風》部分,是整部詩經最早、最樸實的詩篇,內容多述男女之情與家庭倫理。
3. 人而不為《周南》、《召南》:一個人若不讀這兩篇詩,
4. 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其猶…也與」是反詰語氣,「正牆面而立」意為面對牆壁直直站著,無所見無所感,暗喻閉塞、不通達人情世故。
3. 白話文
孔子對伯魚說:「你讀過《周南》和《召南》了嗎?一個人若不讀這兩篇詩,不就像面對著牆壁站著一樣,什麼都看不到嗎?」
4. 結論
孔子認為《周南》、《召南》是學習人倫、情感與道德的基礎,
不讀這些詩篇,人的理解與心靈將像對牆而立一般閉塞。
啟示
1. 學習詩經由基本入門,重在情感與人倫教化。
2. 文學是通向人性與智慧的重要門徑,忽視基本經典會喪失對人生的深刻理解。
3. 孔子推崇詩教,認為它是德育的起點。
十一、
1. 原文
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
2. 注釋
1. 禮云禮云:「常說禮、講禮」,即人們口中常談的「禮」。
2. 玉帛云乎哉:「只是指玉器與絲帛(禮物)嗎?」意思是禮難道只是表面的貢品嗎?
3. 樂云樂云:常說的「樂」,泛指音樂或禮樂制度中的「樂」。
4. 鐘鼓云乎哉:難道只是鐘鼓等樂器嗎?言下之意是質疑人們對樂的淺薄理解。
3. 白話文
孔子說:「總是說禮、說禮,難道禮就是玉器與絲帛這些物品嗎?總是說樂、說樂,難道樂就是敲鐘擊鼓這些聲音嗎?」
4. 結論
孔子指出,禮與樂的真正意義,不在於外在的儀式與形式,而在於內在的道德精神與情感教化。
啟示
1. 不要流於形式,要理解本質。 禮不是物,樂不是聲,是透過形式傳達的內在精神。
2. 儀式與藝術的核心,在於教化與內省。
3. 真正的修養在於心,不在於裝飾與儀態。
十二、
1. 原文
子曰:「色厲而內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
2. 注釋
1. 色厲:外表嚴厲、氣勢兇猛。
2. 內荏:內心懦弱、不堅定。
3. 譬諸小人:比喻這樣的人是小人。
4. 穿窬之盜:「穿」指打洞,「窬」指翻牆,指偷偷摸摸進人家偷竊的小偷。
5. 也與:語氣詞,用於句末表示反問或加強語氣。
3. 白話文
孔子說:「外表強悍但內心懦弱的人,比作小人,就像是打洞翻牆進人家偷東西的小偷,不也是這樣嗎?」
4. 結論
孔子批評外表強硬內心膽怯的人虛有其表,不可取信,像小偷一樣陰險狡詐。
啟示
1. 品格重於外表,虛張聲勢不堪一擊。
2. 真正的堅強是內在的堅定,而非外在的兇狠。
3. 虛偽的人難以立身,易與小人為伍。
4. 君子應內外如一,表裡一致。
十三、
1. 原文
子曰:「鄉原,德之賊也。」
2. 注釋
1. 鄉原:鄉里中表現得循規蹈矩、八面玲瓏、不得罪人的人。
2. 德之賊:道德的破壞者、偽善之人。
3. 白話文
孔子說:「那些看似和善、實則不講原則、只圖圓滑的人,是道德的害蟲。」
4. 結論
孔子批評表面善良、實則無德原則的人,看似無害,實則敗壞風氣,是對道德最危險的破壞。
啟示
1. 不講是非曲直,只圖圓滑,並非真正的德行。
2. 偽善比明惡更具破壞性。
3. 君子當有立場,堅守原則,不可隨波逐流。
4. 社會的道德敗壞,往往來自表面無害之人。
十四、
1. 原文
子曰:「道聽而塗說,德之棄也。」
2. 注釋
1. 道聽:在路上聽來的話,泛指傳聞或耳聞。
2. 塗說:在路上隨意傳說,指未經查證就向他人傳播。
3. 德之棄:對德行的拋棄,指有失德行。
3. 白話文
孔子說:「在路上聽來的話就隨便向他人傳說,這是拋棄德行的行為。」
4. 總結
這句話強調謹言慎行的重要性。孔子認為,不經思考地傳播道聽塗說,是不負責任且有損德行的行為。言語應當負責、真實、審慎,才能維護自身品德,也不誤導他人。
啟示:
1. 慎言是德:說話要有根據,不信謠、不傳謠。
2. 德行在細節中養成:小事如言語,也關乎品德修養。
3. 責任感的展現:對言語負責,就是對社會負責。
十五、
1. 原文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2. 注釋
1. 鄙夫:目光短淺、貪圖私利的人。
2. 事君:侍奉君主,為國效力。
3. 患得之:擔憂得不到地位或利益。
4. 患失之:擔憂已得的地位或利益會失去。
5. 苟患失之:如果總是擔心失去。
6. 無所不至:沒有什麼壞事做不出,指可能不擇手段。
3. 白話文
孔子說:「像那種目光短淺的人,怎能與他一起侍奉君主呢?他在還沒有得到地位或利益的時候,就擔心得不到;已經得到了,又擔心會失去。如果總是擔心會失去,那麼什麼事情他都做得出來了。」
4. 總結
這段話指出,品德低劣、貪婪短視的人是不能託付重任的。這種人只關心得失,一旦得到權位,就會極力保住,不擇手段,可能帶來嚴重的後果。孔子強調了為人君子應該超越私慾,追求道義與節操。
啟示:
1. 德才兼備才能任事:侍奉君主或為國效力,需有高尚品德。
2. 得失心重,易致禍害:過度執著於利益,容易走向極端。
3. 用人之道重在德行:領導者用人應看重品行,而非只看能力。
十六、
1. 原文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2. 注釋
1. 三疾:三種毛病或弊病,這裡指三種性格偏失。
2. 狂:志向高遠但行為放縱。
3. 肆:率真而不拘小節。
4. 蕩:放蕩不羈、無所節制。
5. 矜:自負、自尊。
6. 廉:廉潔、有節操。
7. 忿戾:暴躁易怒,性情乖張。
8. 愚:愚笨、見識淺陋。
9. 直:誠實正直。
10. 詐:虛偽欺詐。
3. 白話文
孔子說:「古時候的人有三種性格上的偏差,現在這三種偏差有些已經不存在了。古時候性格狂放的人是率真而不拘小節,現在性格狂放的人卻是放蕩無度;古時候自負的人是廉潔有節操的,現在自負的人卻是暴躁乖張的;古時候愚笨的人是誠實正直的,現在愚笨的人卻是虛偽欺詐罷了。」
4. 總結
這段話比較了古今人們性格偏失的變化。孔子認為古人即使有缺點,仍保有某種美德,而今人則常失去這些正面特質,缺點變得更為極端與有害。
啟示:
1. 缺點中仍可見品格:古人即使有偏失,仍保持正直與節操。
2. 今人多失本心:現代人的性格偏失往往喪失了原有的善性,反變得虛偽、無節制、易怒。
3. 強調品德教育:提醒人們重視德行修養,避免性格失衡導致道德敗壞。
十七、
1. 原文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2. 注釋
1. 巧言:花言巧語,虛偽討好的話。
2. 令色:討好的表情,裝出和善的臉色。
3. 鮮矣:少有。
4. 仁:仁德,指有仁愛之心的人。
3. 白話文
孔子說:「花言巧語、裝出和善表情的人,很少有仁德之心。」
4. 總結
孔子提醒人們不要被虛偽的表面所迷惑。真正有仁德的人不靠巧言令色來取悅他人,而是表裡如一,誠實待人。
啟示:
1. 慎言慎貌:過度討好常是虛偽的表現。
2. 仁德重於表面:仁者重實質而非外表的粉飾。
3. 識人觀德非觀貌:判斷一個人要看他的內在品格,而非看他說得多動聽或表情多親切。
十八、
1. 原文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
2. 注釋
1. 惡:厭惡、憎恨。
2. 紫:紫色。古代染色技術不高,紫色是由藍與赤混合而成的雜色。
3. 奪朱:奪去朱色(紅色)原有的正位,喻指雜色搶過正色的位置。
4. 鄭聲:指春秋時期鄭國的音樂,聲音柔靡放蕩。
5. 雅樂:古代正統、莊重的音樂。
6. 利口:巧言善辯者,常帶有貶義。
7. 覆邦家:顛覆國家,導致國破家亡。
3. 白話文
孔子說:「我厭惡紫色奪去了朱色的正位,也厭惡鄭國的靡靡之音擾亂了正統雅樂,更厭惡那些靠巧言善辯顛覆國家的人。」
4. 總結
孔子透過三件事來表達對「正統遭取代」的憂慮。他強調要堅守本質與正道,反對虛浮與取巧之風。
啟示:
1. 尊重正統:應該維護正確價值,拒絕浮華虛偽之風。
2. 防範顛覆:花言巧語者若掌權,可能導致國破家亡。
3. 文化品味的重要性:從色彩與音樂的偏好可見一個時代的風氣,應避免失去原則與品格。
十九、
1. 原文
子曰:「予欲無言。」
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
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2. 注釋
1. 予:我,指孔子自己。
2. 欲無言:想要不說話。
3. 小子:學生、晚輩,這裡指子貢自稱。
4. 何述焉:又怎能傳述老師的教誨呢?
5. 天何言哉:天地萬物運行自有其道,天什麼話也不說。
6. 四時行焉:春夏秋冬依序運行。
7. 百物生焉:萬物因此而生長、繁衍。
3. 白話文
孔子說:「我想要不再說話了。」
子貢說:「老師如果不說話,那我們這些學生要怎麼傳述您的道理呢?」
孔子說:「天有說話嗎?四季依然運行,萬物依然生長,天又說話了嗎?」
4. 總結
孔子這段話表達了「無言之教」的理念。他以天地自然為喻,說明最深刻的教育與道理,不在於言語,而在於實踐與自然的示現。
啟示:
1. 身教重於言教:真正的教育不只是講道理,而是身體力行。
2. 自然的力量:天地雖無言,卻有萬物生成的大德,啟發人們順應自然、效法天道。
3. 言語有限,道義無窮:有些深層的道理非言語所能盡,須靠體悟與實踐來領會。
二十、
1. 原文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戶,取瑟而歌。使之聞之。
2. 注釋
1. 孺悲:人名,孔子同時代人,可能是士人或學者。
2. 辭以疾:以生病為理由推辭見面。
3. 將命者:傳達請見之意的人,即使者。
4. 出戶:走出門外。
5. 瑟:古代的一種弦樂器。
6. 歌:唱歌。
7. 使之聞之:讓對方聽見這歌聲。
3. 白話文
孺悲想要拜見孔子,孔子以有病為由推辭不見。傳話的人走出門外,孔子便拿起瑟來彈奏並歌唱,讓孺悲聽見這歌聲。
4. 總結
孔子雖以病推辭會面,卻透過彈瑟唱歌的方式傳達心意,顯示他拒見並非無禮,而是寓意深遠、含蓄表達自己的態度與立場。
啟示:
1. 拒而不斷情,辭而有禮:孔子即使推辭,也設法讓對方感受到其心意與涵養。
2. 以行傳意,非惟言語:孔子用音樂代替言語傳達訊息,展現君子含蓄、機智的處事風格。
二一、
1. 原文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穀既沒,新穀既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
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
曰:「安。」
「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2. 注釋
1. 宰我:孔子弟子之一,性格偏實用主義。
2. 三年之喪:父母去世後守喪三年,為儒家傳統之孝道。
3. 期已久矣:時間已經很長了。
4. 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認為守喪三年,儀禮會因此中斷毀壞。
5. 舊穀既沒,新穀既升:一年的穀物已用完,新的一季已收成,暗示時序已過一年。
6. 鑽燧改火:古代一年一換新火,象徵新開始,亦表一年已過。
7. 期可已矣:一年守喪已足夠,可以結束了。
8. 夫:語助詞,有強調或感歎的作用。
9. 旨:美味的食物。
10. 予之不仁也:孔子對宰我的批評,認為他沒有仁德。
11. 免於父母之懷:嬰兒三歲左右才離開父母的懷抱,形容父母養育之恩。
12. 天下之通喪:普遍通行的喪禮制度。
3. 白話文
宰我問道:「父母去世後守喪三年,時間太久了。君子三年不舉行禮儀,禮儀就會敗壞;三年不奏音樂,音樂制度也會崩壞。舊年收成的穀物已吃完,新收的穀物也已收成;甚至一年一次的改火也已經完成了,看來一年就夠了吧?」
孔子說:「你吃著稻米,穿著錦衣,你覺得安適嗎?」
宰我回答:「安適。」
孔子說:「你既然覺得安適,那就照你說的去做吧!君子在守喪期間,吃美食也覺得不甘美,聽音樂也不快樂,住在舒適的地方也覺得不安適,所以他們才不去做這些事。現在你感覺安適,那就去做吧!」
宰我走出去後,孔子說:「這人真是沒有仁心啊!一個人出生之後,要到三歲才離開父母的懷抱。三年守喪,是天下通行的制度。我自己也曾受過父母三年的慈愛啊!」
4. 總結
宰我主張縮短守喪時間,孔子則以孝道與人情回應,認為三年守喪是報答父母養育恩情的基本表現。孔子透過反問揭示宰我內心的冷漠,進而批評其缺乏仁德。
主旨:強調「孝」與「仁」是做人根本,守喪三年是對父母深恩的回報,也是社會禮教的體現。
二二、
1. 原文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
2. 注釋
1. 飽食終日:指整天吃飽了,沒有其他事情可做。
2. 無所用心:沒有用心去做有意義的事情。
3. 難矣哉:表示這樣的情況是非常困難的、不可取的。
4. 博弈者:指下棋、玩遊戲等有競爭性的娛樂活動。
5. 為之猶賢乎已:做這些事還算有些智慧,比無所事事強。
3. 白話文
孔子說:「整天吃飽了,沒有事情做,這樣的生活真難啊!即使是做些博弈之類的遊戲,還比什麼都不做要強。」
4. 總結
孔子批評那些整天無所事事、只顧享受的人,認為這樣的生活毫無意義。即便是從事一些娛樂性的活動,也比無所作為要有益。
啟示:
1. 積極進取:生活不應該是無所事事的,應該尋求有意義的活動。
2. 時間的利用:即使是休閒娛樂,也應該有助於提升自我,不應空虛度日。
3. 生活的價值:真正有價值的生活是充實的,而不是只是消耗時間和資源。
二三、
1. 原文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
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2. 注釋
1. 子路:孔子的學生,名仲由。
2. 尚勇:崇尚勇敢、重視勇氣。
3. 義以為上:以道義為最重要的原則。
4. 為亂:導致動亂或破壞秩序。
5. 為盜:成為盜賊、犯下不義之事。
3. 白話文
子路問:「君子是否重視勇敢呢?」
孔子說:「君子以義為最重要的。君子如果只有勇氣卻沒有道義,會造成禍亂;小人如果有勇氣但沒有道義,就會成為盜賊。」
4. 總結
孔子強調君子應以義為本,勇氣應建立在正義之上。沒有義的勇,只會帶來破壞與災難。
啟示:
1. 道德優先:行為的正當性比勇氣本身更重要。
2. 勇而無義則害:缺乏道德約束的勇氣會變成危險的力量。
3. 君子修德:真正的君子應該具備勇氣與道義並重的品格。
二四、
1. 原文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
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
曰:「賜也亦有惡乎?」
「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
2. 注釋
1. 子貢:孔子的學生,名端木賜,字子貢。
2. 惡:厭惡、憎惡。
3. 稱人之惡者:揭露他人過失、惡意批評他人者。
4. 居下流而訕上者:身處下位卻誹謗上級的人。
5. 勇而無禮者:有勇氣卻不懂禮節的人。
6. 果敢而窒者:果斷卻愚鈍、不通達的人。
7. 徼以為知者:投機取巧卻自以為聰明的人。
8. 不孫以為勇者:不謙遜卻自以為勇敢的人。
9. 訐以為直者:尖銳批評他人卻自認為正直的人。
3. 白話文
子貢問:「君子也會厭惡一些人或行為嗎?」
孔子說:「有的。討厭那些揭人短處的人,討厭那些身居下位卻誹謗上位的人,討厭有勇氣卻無禮貌的人,討厭果敢卻愚鈍不通情理的人。」
子貢又問:「我(賜)也有什麼你討厭的嗎?」
孔子說:「討厭那些靠投機取巧來自以為聰明的人,討厭那些不謙遜卻以為自己是勇敢的人,討厭那些愛揭人短處卻以為自己是正直的人。」
4. 總結
孔子指出君子對某些不道德或偽裝美德的行為是有所厭惡的,並具體列舉幾種不端的人格特質。這段話也表現出孔子對子貢的誠實教導。
啟示:
1. 虛偽不可取:外表是德,內裡卻是惡,最讓人厭惡。
2. 慎言慎行:不應輕易揭人短處,更不可以下犯上。
3. 勇與禮並重:真正的勇敢要有禮節作依歸,果敢要有智慧引導。
4. 反省自我:君子需不斷反思自己的言行是否真實、正直。
二五、
1. 原文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
2. 注釋
1. 唯:只有。
2. 女子:古代泛指地位較低的婦女,這裡指情感用事、難以理性溝通者。
3. 小人:品德低下、心胸狹隘的人。
4. 難養:難以對待、難以相處。
5. 近之:對其親近。
6. 不孫:不謙遜、不順從。
7. 遠之:疏遠他們。
8. 怨:懷恨、生怨言。
3. 白話文
孔子說:「只有女子和小人是最難相處的,親近她們,她們就會變得驕縱不順從;疏遠她們,她們又會心懷怨恨。」
4. 總結
這句話反映了孔子對某些難以理性溝通者的觀察與困境。此語常因時代背景而引發爭議。孔子藉由「女子與小人」來比喻那些情緒不穩定、難以節制的人,說明親近則失禮,疏遠則結怨,難以恰當應對。
啟示:
1. 人際關係需拿捏分寸:過分親近或疏遠都可能導致失衡。
2. 慎對情緒化者:與易怒或驕縱之人相處,需有智慧與技巧。
3. 反思現代解讀:今日應以品行標準取代性別偏見,將「女子」理解為情緒用事或難以理喻者,以保留其人性觀察的價值。
二六、
1. 原文
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
2. 注釋
1. 年四十:年紀到四十歲。
2. 見惡焉:顯現出令人厭惡的行為或品性。
3. 其終也已:他的一生也就如此了,意思是這種人終究無可救藥。
3. 白話文
孔子說:「一個人到了四十歲還顯現出惡劣的行為,那他的一生就算定型了,已經沒什麼可改變的了。」
4. 總結
孔子此言指出人的品性若在中年仍未修正,其人品可能已經定型,不易改變。他強調修身要及早,因為習慣與品德一旦固化,就很難再轉變。
啟示:
1. 修身應趁早:人格與品德要在年輕時培養,不可懈怠。
2. 中年是轉捩點:四十歲是自我成熟與確立的關鍵時期,若尚未自律,往後更難改變。
3. 人性可塑但有限:孔子提醒人性雖可塑,但一旦積習成性,便難以轉化,因此自我反省要及早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