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普仁崗文藝獎 參賽作品)
我從小就跟著家裡人吃素，每當我被身旁剛認識的同學詢問時，我都講是因為家人的宗教信仰和身體健康，但其實，關於身體健康這塊我抱持著很大的懷疑。
吃素也可以不健康的。就人體每天需攝取的六大營養素分別有：醣類、蛋白質、脂肪、維生素、礦物質和水，這其中尤其「蛋白質」是素食者每天最難攝取足夠的營養種類，因為動物（像是：雞蛋）與植物性蛋白（像是：大豆）不像肉類一樣一份當中蛋白質含量這麼多。除了醣類和維生素我們很常攝取之外，最多的就是脂肪了，除了在煎、炒過程中很常需要用額外使用植物油外，我們最常吃的其實是素材料和炸物等「垃圾素食」。素材料有很多種類型，素豬排、雞排、魚排和火腿等除了使用大豆製作外，也會添加很多鹽、糖、油和其他合法的食品添加劑使其更香、更好吃。雖然我小時候很喜歡吃素麵腸、丸子，但現在吃完他們總會覺得口好渴，想一直喝水。我家人也因為喜歡吃素材料的關係所以漸漸在健康檢查中被檢測出有體脂肪過高的問題。
我在國小的時候，每次啜飲一口用香菇、芹菜、紅蘿蔔、高麗菜、昆布由給姑姑以小火燉煮了幾個小時的高湯，清澈的湯底佐以Q彈的烏龍麵，我就覺得先前在學校被同學欺負或是考試考失常等負面能量全部都煙消雲散了。除此之外，我也很期待和我家人們開車出門「覓食」，因為放眼全臺灣來講，桃園的素食餐廳算挺少的，我們常常到新竹甚至是彰化去玩順道吃吃喝喝。當時的自己一直認為那些做餐廳的老闆老闆娘各個都超級厲害，感覺那些放在素魯飯上的素牛肉絲、紅燒麵裡的麵腸或是滷味裡那麼好吃的佐料都是自己做的。不過後來漸漸發現，啊怎麼口味都差不多？ 當然是向工廠進貨將材料放進冰箱後要用再拿出來煮啊！我像是發現到社會殘酷現實的成年人一樣對這個現象有些失望。不過也是因為這樣練就了一根敏感的舌頭：能分辨出來用天然食材或是科技狠活熬成的湯頭。
國中的時候我表姐和她男朋友一起創業在網路上賣起了抹醬，不僅每個週末在北部各個市集跋涉還有在網路社群平台擴展客源。我當然也不宜餘力地幫忙，由於我跟每個老師關係都不錯，在學校裡我有如各出版社的業務一樣不斷詢問各處室的老師：「老師您好！請問您想要我們家的抹醬嗎？這是我們的菜單，買三瓶抹醬還有額外的折扣喔！」突然覺得當時自己的銷售能力比現在還要厲害呢！不過，很多老師雖然對表姐給的試吃品不斷點頭稱是，但一看到菜單就猶豫了。「有香草、奶油、抹茶啊...感覺不錯耶！我看看...280...我再考慮看看。」以當時的物價還說這價格已經可以買超市裡一大罐的巧克力抹醬了。但這也是在製作時表姐感到矛盾的地方，就以香草來說該用便宜的香草精還是進口天然的香草莢呢？表姐的男朋友是站在「天然派」的那方，認為身為食品製作者應該要有在這個行業該有的倫理，該給消費者的就要給他們最好的品質。而且使用天然食材也可以當作他們銷售的賣點之一；表姐自己則是站在天平另一端的「香草精派」那方，表示香草精和香草莢在味覺上如果不說一般人根本就察覺不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況且許多消費者就是因為價格高昂所以每次購買都只能買一兩瓶，他們的成本高昂也很難推出什麼優惠活動。她認為男朋友雖然立意良善但他本身也有在臺灣高檔自助餐餐飲集團裡工作，公司本身就會提供較多的天然食材，和他們倆資金、事業規模比較實在差太多了。但表姐的男朋友不想妥協於這一點，因此起了不小的爭執，不過我其實也嚐不出當香草精和香草莢各自被製成抹醬時味道的差別就是了，可能只會覺得前者比較便宜。
雖然隨著時間經過事業有所起色，但收支也只能勉強打平。也許是覺得不該再這樣下去了，遲早兩人的耐心會被用盡的，表姐的男朋友的朋友剛好要開一間冰淇淋店，決定孤注一擲，和表姐共同投資當老闆。有了其他人的幫忙賣不同品項的商品也可以兼賣自己的抹醬，這聽起來是個一魚兩吃的好主意。他們的店座落於中原大學前門右轉進去的巷子裡，平常人來人往，生意頗豐，這也是表姐她財運最旺的時刻。隨著秋葉飄落於榕樹的樹梢，天氣逐漸愈來愈冷了，一般冰店也早已賣起紅豆湯和燒仙草來。但表姐的男朋友和他朋友卻不想跟著賣，原因是：市面上的湯圓都是食品代工廠出來的，添加的調味料非常多。此番言論讓表姐百思不得其解，想說有商品能拿來一起賣就好了為什麼要思考這麼多呢？想當然這引發了他們內部的一番爭論，而且久久不能討論出一個結果。雖然店面在前幾個月生意很好，終究不能像富二代一樣一直將前拿來燒，沒過幾個月資金就快耗盡了。更雪上加霜的是，表姐男友的朋友的爸爸抽走了他們共同資金，導致不只是商品沒辦法開發，連店面都沒辦法繼續租了。沒多久店面的鐵門拉下，掛上大大寫著「租」的紅紙，表姐男友和他夥伴分道揚鑣，而表姐也與他成為了過去式。
這段回憶讓我思考著完全秉持著天然食材和使用食品加工廠製造出來的食材到底哪一方是有錯的呢？製作天然食材本身就是一件費時耗心力的事情。也許夢想和現實之間本來就存在著巨大差異。儘管現在素食的種類有更多選擇，像是植物肉、分子料理或是更多投入素食創意料理的廚師，但以往我家人願意花費大量時間和金錢投入做菜的那份心情也開始漸漸黯淡了下來，轉而常和我討論便利商店裡又有了新的素食料理和我推薦哪款的比較好吃或適合繼續買。老實說，我不知道這樣好還是不好，畢竟時代還是在繼續往前走，儘管自己有些念舊，想再品嚐表姐做的抹醬，但還是要抱持好奇的心情，轉而自己開始做菜或期待接下來的素食市場才是最好的想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