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高中同學們正準備迎接人生大學美好時光時,我卻已經站在工廠的產線上,學著如何穿無塵衣、站著上12小時班。我還沒滿18歲,沒人教我怎麼面對「世界塌了」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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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那種會在深夜裡對著書本燃燒青春的孩子。
老實說,我對國文、歷史沒什麼興趣。對我來說,課本上的文字跟生活毫無連結,我只想逃離那種「坐在教室卻不知自己為什麼存在」的空虛。
但人生很快就幫我下了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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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開學沒多久,家裡遭遇一場詐騙,爸媽因此跑路。弟妹交給親戚安置,而我,一個還沒成年、才剛升上大一的女孩,沒有選擇,只能選擇輟學、找工作謀生。
那段時間,我像是被整個世界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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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剛畢業的那幾年,正是班上同學人生最快樂、最自由的時光。有人出國留學、有人遊學打工,甚至有人已經開始計劃未來要念哪個研究所。而我,只是工廠的一名小女工。
我知道同學們有在辦同學會,但我不敢去,我沒臉出現在那樣的場合。
沒人知道,我正在竹科晶圓廠做技術員;但我沒有讓自己完全沈淪。我告訴自己:「這不是終點,這只是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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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試竹科技術員時,因為英文和數學不錯,我順利通過筆試,成為新竹一家晶圓廠的技術員。印象最深刻的是,當時那份筆試,英文與數學我拿了滿分。課長看著我:「我沒有看過技術員筆試拿滿分。」
我沒有退路,我需要這份工作養活自己。我的世界裡,沒有「想不想」,只有「可不可以活下來」。我只想有薪水、有地方住、有能力不再成為別人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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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科技術員工作那段時間,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下班後在新竹縣騎著機車到處亂晃。去北埔吃粄條、到竹北晃一圈,有時還會進交大的校園走走。
我記得交大圖書館旁邊有個小池塘,池裡有鯉魚,我會買一條土司邊吃邊餵魚。對那時候的我來說,這就是我擁有的平靜與自由。
曾經我也會問朋友同學近況。但那些對我來說,不只是遙不可及,是另一個宇宙的語言。
我開始思考:「如果我不想一輩子當女工,那我能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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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很喜歡找生產線的課長聊天,他總是在第一線處理問題,能言善道,對現場瞭若指掌。我問他大學是唸什麼?他說是工業工程。
我沒多說什麼,但從那天起,我心裡有了方向。
兩年後,我考上了中原工業工程系,從工廠女工變成了工業工程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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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人生總是會轉彎。我最後沒有回到科技業,也沒有當上課長,而是走向了另一條不一樣的路──考上勞檢員、成為公職人員。
如果你問我:「這些轉彎值得嗎?」
我會告訴你:「每一段痛苦、每一次彎路,都是老天爺幫你打底。」
我沒有很優秀,只是夠不甘心。
我沒有很有資源,只是夠願意走出去。
我不羨慕從不曾跌倒的人,我佩服那些跌倒後還爬得起來的人。
有一天你會懂,人生的高光時刻,從來不是你成為誰之後才開始,而是你願意從泥地裡抬頭的那一刻,就已經算贏了。
“Ruin is a gift. Ruin is the road to transformation.”
「毀滅,是一份禮物。毀滅,是通往蛻變的道路。」--伊莉莎白·吉爾伯特(《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作者)
